
我以為在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紅白藍三部曲”中,最好看的是《白色》。在法國的三色旗上白色表示“平等”,但是來自東歐國家波蘭的理發(fā)師卡羅爾顯然在巴黎得到了不平等的待遇。在離婚法庭上,面對妻子對其性能力的質(zhì)疑法語都說不利落的卡羅爾無力替自己辯白。于是乎,不僅失去了法國妻子,自己所有財產(chǎn)也都被法官判給了前妻。卡羅爾帶著裝有理發(fā)工具和美發(fā)證書的皮箱流落異國街頭。就連法國的鴿子和公用電話都在欺負他這個外國人,不是往他身上拉屎就是吞他僅有的鋼幣兒。在法國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卡羅爾只能在波蘭同鄉(xiāng)的幫助下被當做貨物運回了波蘭。
在國外遭受的不平等待遇在卡羅爾看來是一種深深的恥辱。回到波蘭的他始終無法忘記法國的遭遇。在工作之余學習法語成了卡羅爾想改變不平等境況的一種努力。但是,卡羅爾深深地明白,要想把自己從不平等的境遇中解脫出來,讓自己變得異常強大才是唯一途徑,而錢是這其中的關(guān)鍵。所謂公平,不過是人出于自身利益考慮而要求的。如果在不平等之中,某人處于有利地位,他是不會要求平等的;反之,要求平等則成為了人的一種本能,一種似乎高尚的舉動。
一個偶然的機會,卡羅爾得到了一個內(nèi)部消息。利用信息的不對稱,其實就是獲取信息的不平等,卡羅爾實現(xiàn)了一塊土地的賤買貴賣,從這里起步,卡羅爾似乎明白了做生意的真諦,他的錢越賺越多。在一件件不平等的事情中,卡羅爾占據(jù)了有利的地勢。然而,對于自己當年在法國遭遇的不平等,對于自己在其中的劣勢,卡羅爾耿耿于懷。于是,地位和實力與以前有著天壤之別的卡羅爾,設計了一個騙局,把前妻騙到波蘭,攻守易勢,天平傾斜,在波蘭,法國前妻也遭受了不平等的待遇,被投入了監(jiān)獄。我們明白平等不是人與生俱來的權(quán)利,而是取決于實力的大小,實力相當才會有平等可言,平等,是權(quán)力博弈與妥協(xié)的結(jié)果。追求平等,就是用實力獲取自身的利益。而有時候,這個過程變成了報復。
站在監(jiān)獄門口的卡羅爾,用望遠鏡看著牢房內(nèi)的妻子。妻子似乎也在看著他,表情平靜,沒有怨恨,似乎還在告訴卡羅爾自己仍然愛著他。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卡羅爾找到了某種平等,但是卻淚流滿面。基耶斯洛夫斯基告訴我們,世界上的不平本就很多,但是追求平等并不等于報復。但是從人類歷史來看,用報復的手段實現(xiàn)平等,似乎天經(jīng)地義。遭受過迫害的人如果得到機會又用同樣的方式去迫害別人,平等實現(xiàn)了,而新的悲劇又上演了。當卡羅爾遠望前妻淚流滿面的時候,他想到的是平等還是愧疚,是滿足還是失落,象征著平等的白色,并非那么純潔。我們的平等是要爭取的,然而更重要的是,我們愿不愿意在爭取的同時給予別人平等。孔子說過以德報德,以直報怨,這可能才是一種更為平等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