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事

[興趣小組]

悲喜觀影記

溫寶

我有兩個朋友，她倆觀影的口味分別達到一種極端。

A非大團圓結(jié)局不看。每發(fā)現(xiàn)一部劇集，她都要先上網(wǎng)查清劇情，確保整部戲沒有正面角色“掛掉”，男女主人公歡歡喜喜大團圓才敢繼續(xù)看下去。她的碟柜滿是《還珠格格》、《武林外傳》、《老友記》。

B則是悲劇控。在她看來，喜劇是不費腦子的單細胞產(chǎn)品，只有催淚片才是藝術(shù)品。陪她看劇必須備好紙巾，否則動情處，她會直接掛淚帶涕往你身上蹭。有次陪她看《南京！南京！》，因為紙巾沒帶夠，我只能水淋淋回家。

除了認識我，A和B本沒有任何交集。但一切都因我策劃的聚餐發(fā)生了變化。那次聚餐，我們?nèi)齻€聊得很和諧，結(jié)賬時意外抽中3張電影票。A很興奮——《怪物史萊克4》剛剛上映，B也很激動——《唐山大地震》炒得正火。沉默的我很無奈——到底陪誰看？陪誰都得罪人。一番激烈辯論，A和B都不妥協(xié)。最終，我又買了一張票，分別陪她們看一場。

當(dāng)“唐山大地震”蒼勁大字出現(xiàn)在屏幕上，B的眼中顯出晶瑩的淚光。高潮時，影院內(nèi)啜泣聲一片，B的哭聲震驚四座。在她的感染下，淚點很高的我哭到不能自已。電影結(jié)束，我們才發(fā)覺臉已哭麻了。

第二天，A和我走進《怪物史萊克4》的放映場。A抱著爆米花窩進椅子，史萊克一撇嘴一眨眼都引得她癡笑，而我大笑多半是因為A滿嘴跑爆米花還傻樂的囧樣。整場下來，屬我們笑得最歡。

后來，有人問我：哪場電影好看？我都回答：“老好看了”。可具體哪里好又說不出，腦海浮現(xiàn)的只有A沒心沒肺的傻樂和B感天動地的哭泣。聽說，風(fēng)景美不美不取決于風(fēng)景，而取決于陪你看風(fēng)景的人。原來，看電影亦是！

[囧囧有神]

健身中心的強人們

QQ插畫 叔婆飯

不知是不是受太陽磁場變化影響，我的胃口好到不行，結(jié)果暴肥十幾斤。在同事督促下，我乖乖到健身中心辦了卡。一年下來，雖沒碰見類似電影里的猛男帥哥，但遇到這些更彪悍的人，也算大開眼界。

有人洗澡時愛唱歌，且很放得開，A嫂就是。本來一節(jié)課下來，大家都不會注意到的一個人。脫光光進了淋浴間，水龍頭打開，嘹亮的歌聲沖出來了。唱得不見得有多好，可拉高音還真不錯，《青藏高原》是保留節(jié)目。

但A嫂的歌唱事業(yè)有天突然遭遇挑戰(zhàn)，居然有人在洗澡間跟她飆歌劇，還很專業(yè)。更意外的是歌唱者是默默無聞的保潔阿姨。所有在場沖澡的都嚇傻了，那感覺就像少林寺無名的掃地僧華麗現(xiàn)身。保潔阿姨一邊拖地一邊把《祝酒歌》唱完，淡定離開。從此，我們再沒聽過A嫂在淋浴間唱歌。

健身中心規(guī)定：不允許在淋浴房里刷牙、洗衣服等，可管理員不可能一直盯著，偶爾有人刷牙、洗衣服，我們都很習(xí)慣。但見到B嬸，我還是嚇了一跳，那氣場讓人忍不住伸出手指——“強”。

那天人多，淋浴間滿了。有人拿著毛巾，光溜溜地在旁邊“盯”位置。通常被盯的人肯定會快點洗完把位置讓出來，B嬸卻不一樣。她開著浴簾，慢條斯禮地把換下的內(nèi)衣、外衣全洗完了。然后上演經(jīng)典動作：B嬸從洗衣籃拿出酸奶，撕開杯子，一口一口挖著吃。吃完，轉(zhuǎn)過身拿酸奶杯從淋浴龍頭接滿水漱口，接著刷牙、洗頭洗澡，比在家還自然。那種境界絕對是老江湖才有的歷練。

C姐是害羞悶騷型代表。有次，我去健身房比較早。一進更衣室，C姐可能剛洗完澡，正光著身子站在大鏡子前照，見到我也受了驚，拉起浴巾遮著臉，順著墻腳小碎步閃到儲藏柜后，動作太戲劇化，害我站在原地不敢動。

據(jù)我觀察，洗澡間奇人異事出現(xiàn)的頻率較高，以上三位的事跡都在這個隱閉的空間里發(fā)生，真是開眼界的風(fēng)水寶地。

[味覺記事]

母親做的月餅

王濤插畫 叔婆飯

鄉(xiāng)下過中秋節(jié)，少不了月餅。那時家里窮，月餅都是奶奶、母親親手做。清早，全家總動員，女人占據(jù)鍋灶內(nèi)外，男人準(zhǔn)備柴禾，哄走生事的小孩。

做月餅是細活兒，紅糖做餡，還有核桃仁、花生仁等。母親用搟面杖一層一層地搟，抹菜油把面和勻，這樣月餅吃來酥甜，一觸就會簌簌掉片。搟好面皮，再包餡。餡用勺子分，很均勻，保證月餅大小一致。母親會捏出褶皺，用梳子、酒盅口沿、搟面杖的頂端等給月餅“印花”。甚至柴禾都有講究。選足量麥秸長的麥桿，據(jù)說這種麥草耐火，放少許進灶堂，鍋周邊易見火，燒出的鍋恒溫不退，利于烤烙。

按家鄉(xiāng)習(xí)俗，剛做好的月餅誰也不準(zhǔn)吃，要先用來祭月。祭月時，在庭院中央擺方桌，桌面擺燭臺和月餅。皮薄餡多酥甜的月餅是母親的得意之作。家人將草苔蒲團取出，論長幼依次跪上蒲團，直到月至天正中央。

拜過月娘，正是午夜時分。全家人便可動手分得“天神之物”——月餅。寂靜的夜頓時像沸水翻滾，小孩為爭月餅喊叫。

月餅由家中年長者分發(fā)，發(fā)到誰都要給月娘叩三個響頭，“叩得越響運氣越順暢”。額頭使勁捶地的響聲家家戶戶此起彼伏。第二天，村里老少額頭紅腫，有的還捂著白紗布，讓人忍俊不禁。

在我記憶深處，中秋節(jié)除了做月餅、拜月娘、分月餅， 更難忘是吃月餅。從母親那兒搶來月餅，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口水往肚子里咽。雙手掬起月餅，用舌尖舔，將先落在手心的細末舔完，再分成兩半，用鼻子聞，香氣迷人。慢慢嚼，細細品，看著手心的月餅一點點少去，舍不得吃完，想留一半到明天。可是，母親說：“今夜要吃完，不然，靈氣就散了”。 有時，我將剩下的一半悄悄藏起來，還是被母親火眼金睛發(fā)現(xiàn)。后果不是被母親數(shù)落，就是被父親嚴厲批評。

一年一年過去，母親做月餅依舊遵循家鄉(xiāng)習(xí)俗。她總看著我吃，等我吃完，又把自己的月餅塞給我，“多吃點，長骨頭，長運氣！”我還給母親：“還是你吃吧，長運氣、健康長壽！”母親望著我，褶皺的臉一下子舒展開，露出笑容感嘆：“娃，長大了！”

[親親寶貝]

孩子與成人的世界

楊玲

晚上陪兒子玩貼紙游戲。我啟發(fā)兩歲四個月的兒子：“米米，你看這個姐姐在畫畫，但畫里的花花沒有顏色，米米給花花貼上顏色，讓花花變漂亮好不？”“好！”

兒子從貼紙上撕下一片花瓣，我用手指著花瓣的輪廓，“是不是該貼這里？”兒子的小手指在花瓣輪廓晃了晃，“不貼這里，我貼上姐姐的眼睛！”說罷將貼紙貼在女孩的腦門上。

我有將其撕下的沖動。育兒書上說，對孩子要多鼓勵，少批評。“米米要把剩下的花瓣貼哪里？”“貼在姐姐的耳朵上！”然后，小姑娘的耳朵也被花瓣蒙上了，“還有一片，你貼哪里？”“貼姐姐的嘴巴！”最后，小姑娘的頭被花瓣蓋住了，花仍是幾朵輪廓。

我盡量讓語氣平緩：“米米，這樣貼好看么？”“好看！”“花花沒有顏色，姐姐卻看不見了呀！”“姐姐漂亮！”我快要暈倒，已經(jīng)不能用緩和引導(dǎo)的語言說服兒子，怕傷害他創(chuàng)作的熱情，只好踢皮球搬救兵：“拿給爸爸看，問他漂不漂亮？”兒子立刻拿著貼畫跑到書房，獻寶似的：“爸爸，這是米米貼的，漂亮不？”老公瞟了一眼：“嗯！貼得很好！”然后又轉(zhuǎn)頭盯著電腦。

“有你這么當(dāng)爸的，不陪他玩也就罷了，還敷衍他！”“沒有啊！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貼紙又不是品德原則問題，何必要把我們的觀點強加于他？”

我拿過貼畫，細細看，老公說得沒錯，孩子有自己的審美觀。兒子說姐姐漂亮，所以將花瓣全部貼在小女孩頭上。他認為用花裝扮小姑娘，肯定是最美的。而我卻要他的思維固定在花瓣輪廓中。

正如《絕對小孩》所言：小孩有一個屬于小孩自己的世界，和大人的截然不同。他們以奇特的想法看待事物，他們對世界總保持著荒謬詼諧的眼光，和大人對事物先入為主的觀念完全相反。

我們不知不覺間被成人的世界毀得如此深。成人世界的“觀念”框住我們的好奇、熱情和自由，最后連思考模式都推進條條框框。我拿起貼紙說明：“書中安排了大量構(gòu)思巧妙、新鮮有趣的各種游戲，從而讓您的孩子變得心靈手巧……”這個是不是將孩子強行拉進成人世界框框中的幫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