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我每天都會花點時間去“慢讀”一本書。
因為,面前這本書并非以情節取勝,以此來激發你“一口氣讀完”的閱讀欲望,它的獨擅勝場之處,在于將漸行漸遠的歲月記憶,將曾被有意無意遮蔽起來的幾多往事,復原并定格于讀者眼前;更何況,書中有不少自己雖有所了解但知之不詳、欲知之而未知的歷史文化信息,自然得“細嚼慢咽”了。這本書便是陸潮洪的新著《民國省會那些年》。
作者的“民國省會之旅”行程漫漫。1991年,他應出版社之約編輯《京口紀勝》,組織到的陸九皋先生的文章《省會談片》,觸發出他對鎮江作為民國省會這一段歷史的關注;承擔“鎮江文化叢書”中《鎮江掌故》的編寫任務后,他于2003年寫出“試水之作”《民國省會時期的市政建設》;自此一發而不可收,稍后的幾年里,陸續寫成文稿六十余篇。由這數十篇“專題文字”結集而成的《民國省會那些年》,較為清晰地勾勒出當時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實現了忠實還原歷史、留存城市舊影的創作初衷。
內容豐富、史料翔實、敘述生動、脈絡分明,是《民國省會那些年》一書的主要特色。特色的形成,緣于作者在兩個層面上的努力。
一是孜孜以求,尋覓歷史碎片。這樣做,起初只是為了化解素材不足、史料缺乏的難題,實際上,還帶來了拓展寫作思路、發現新選題的好處。如何去尋覓的呢?作者在“后記”中寫道,自2006年初至翌年10月,他耗費大量時間,“讀當年報紙,查《民國江蘇省政府公報》,翻有關資料,處處留心,將零星的片段的歷史碎片一星一點拾掇起來,聯綴起來,從中發現選題,發現事件的原委、前后、細節?!眲撟骰顒拥男羷谟纱丝梢娨话?,折射出的是尊重歷史、對歷史負責的求實精神。
二是編排體例新穎,別開生面。《民國省會那些年》一書的架構自出機杼,其編排體例與習見的史志、文史類著述不太一樣,簡言之,編年體的總體結構安排,“一事一文”的本末體敘事方式,年度“要事鏈接”的運用,三位一體,互為映照,相得益彰,起到了強化題旨、方便閱讀、吸引讀者的作用。注重事件重述、忠實還原歷史是《民國省會那些年》一書的創作主旨,全書以“省會遷鎮”后那段歷史為經,以鎮江每年發生的大事、要事為點,每年選擇出若干事件,經濟的、文化的、社會生活的……一事一文,重述事件的來龍去脈,交代前因后果;重述之時堅持用材料說話,并力求將事情說得有頭有尾,有曲折起伏,有生活細節,從而使每篇文字都成為勾畫當年社會風貌的精彩一筆。
對于一部述史專著,史料性的重要不言而喻,可讀性同樣不可或缺,不僅要引領讀者走近往事,品味歲月滄桑,還要令人在讀史過程中不斷讀出新鮮感來?!睹駠切┠辍吩谶@方面作了不少努力,于是,當我們展讀書中有關市政建設、文化景觀、民俗風情等章節時,身臨其境、人在現場的感覺常常會不期而至。想來,作者是深知個中三昧的。比如,民國省會時期的鎮江幾乎年年為“拆城、填河、修馬路”忙碌,因此,書中有多篇文字專門寫當年的道路工程,敘述失于平淡、陷入雷同似乎難以避免。其實不然。當我們不斷讀到修筑中山路兩次改線、解放路北段施工兩種走向方案爭執不下、江邊馬路修修停停、拓寬大西路擇地建筑臨時商場等內容,還會產生“閱讀疲勞”么?再如,書中的《曾把農歷稱廢歷》《體育場體育比賽擷趣一二》等短文,落墨于生活場景,民情民俗民風躍然紙上,寫法上又各有特點,讀來饒有興味。不妨以《省會裝置子母鐘(標準鐘)前前后后》為例,這篇千字文先寫安裝子母鐘的一波三折,再寫裝置后不久,5臺子母鐘竟都“毛病”纏身,不再“標準”,有的“兩面竟相差25分鐘”,有的“早過鐘下4點鐘,午過鐘下4點鐘,入夜過鐘下仍4點鐘”,亦莊亦諧,涉筆成趣,將民眾由翹盼跌入失望表現得淋漓盡致。文似看山不喜平,這樣一來,閱讀化為悅讀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