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腳上樓”與農民生計

最近，有關部門出臺“用增加的耕地換取城鎮建設用地指標”，即所謂“增減掛鉤”辦法，導致一場讓農民“洗腳上樓”的行動，正在二十多個省市鋪開。

隨著經濟的發展，各地建設用地日趨緊缺，用地成本逐年攀升。如何滿足城鎮建設用地需求，防止建設用地侵占良田沃野？這就是出臺“增減掛鉤”辦法的初衷。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播下龍種，卻收獲了跳騷。一些地方官員正經歪念，加之，“增減掛鉤”辦法本身存在的問題，使這一辦法變成了掠奪農民的尚方寶劍。

一些地方官員，打著改造城中村、城鄉統籌、推進城鎮化、發展地方經濟的旗號，強征農民集體土地，力度之大，動作之快，前所未有。由此引發的侵犯農民權益問題也頻繁爆發，此伏彼起。

利益驅動是人類行為的基本動力。昨天處女地，今天起高樓，鄉村變城市，上級看得見，報紙有得寫，電視有得拍，政績不言自明，巨大的政治利益，促使一些官員冒險。至于失去土地的農民被迫“上樓”后，生活是否適應，收入如何保障，生計怎樣安排，心中實在沒有把握。如果決策官員只考慮自己的政績，忽視百姓的擔憂和訴求，把政績放在第一位，肯定得不到群眾理解，也很難獲得群眾的支持。

在一二線城市拿地成本劇增，動輒以每畝百萬甚至數百萬計的情況下，而縣（市）這類三四線城市，開發卻剛剛起步，拿地成本極低，土地二次開發，獲得的超額級差地租非常之高。據河南嵩縣城關鎮的資料：當地以每畝3萬元的標準征地，以每畝18—23萬元的價格拍賣給開發商，開發商最后每畝的收益在30萬元以上。地方發展的動力，財政收支的需求，開發商搶地的動機，在某個時機及時合拍了，他們之間甚至可能結為利益共同體。開發商因到地方投資，還被地方官員奉若上賓，至于普通群眾的基本權益，在資本和權力的天枰上，被忽視也就不足為奇了。以很小的代價，就能獲得巨大的財政經濟利益，這促使一些地方官員急功近利，豈是幾個老百姓的上訪能夠阻擋得了的？

幾年前，一些地方就開始流行一種做法：財政吃緊，靠“吃孩子”、“吃地皮”解決。所謂“吃孩子”，就是靠計劃生育罰款創收，所謂“吃地皮”，就是賣宅基地斂財。這些收入，大部分列入本級財政計劃外收入?，F如今，一些地方，除孩子照吃外，“吃地皮”也升級了，在城鎮化或城中村改造的美名下，集體土地和宅基地成了唐僧肉，好吃不貴，神魔鬼怪，誰都惦記。這種吃法，打著發展的旗號，理念超前，顏面光鮮，收益巨大，容易統一各級干部思想，獲得上級認可支持。所以，一些地方的官員對農地征收及拆遷的態度如此堅決，動作如此迅速，力度如此巨大，熱情如此之高，也就不難理解了。

農地征收中保護農民權益的法律缺失，也助長了部分官員抓緊時間和進度征地拆遷。在土地征用問題上，一部《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也只是涵蓋了國有土地的征用及補償，而有關集體土地征收補償方面，至今沒有專門的法律規定。這樣，地方決策者的意志和想法，往往成為標準，成為政策。利用有關法律出臺前的時間差，可以減少風險并壓低征地拆遷成本。而群眾利益一旦受到損害，在沒有法律武器來維護自身權益的情況下，上訪乃至采取其它極端手段，也就成為弱者進行反抗的無奈之舉。

當然，城市發展和擴張，是經濟發展的必然，不可否認，不少征地行為是為了群眾，屬于公共利益范疇，但在涉及到保障群眾的權益、建設和諧社會等重大問題時，以發展或公共利益的名義，侵犯群眾個人權益，甚至不惜勾結開發商強拆、逼拆，是極不道德的。

一個地方的發展，城市化進程，再也不能以帶著血腥的強征為代價了！這樣固然可以帶來光鮮的政績，但也因此制造了4000多萬失地農民，而且這一數字還在不斷增加。這些農民如果因失地而生活水平下降，生計堪憂，對明天不踏實，其結果將是失去民心，埋下怨恨的種子，這恐怕就要出大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