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有趣的補償模式

摘要：毛姆是世界文學史上最具爭議性的作家之一，小說創作為其最高成就。他在生活中嚴重口吃，在寫作上卻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毛姆語言表達上的缺陷造就了他在寫作上的成功，這是一種有趣的補償模式。

關鍵詞：口吃，口語化文風，補償模式

[中圖分類號]：K825.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139(2010)-16-0211-02

英國著名作家威廉·薩姆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Maugham，1874-1965)是世界文學史上最具爭議性的作家之一，小說創作為其最高成就。毛姆的家庭環境和成長經歷使他形成了十分獨特的創作思想，在文學創作中尋求對生活的最后補償。

毛姆幼年時由于父母早逝，被送回英國由身為牧師的伯父撫養；在孤獨而陌生的環境中，他產生了語言的障礙，性格也變得敏感、執拗。辛酸的童年經歷改變了他的人生目標，使他立志成為一個職業作家；而口吃的缺陷剝奪了毛姆流暢講話、自如表達的樂趣，對他的文學創作思想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因為嚴重口吃產生的自卑感強烈地驅使他去表現，通過藝術尋求對生活中種種不如意的補償；他因而選擇寫作之路，潛心文學創作，不斷進行修改潤色，直至達到言簡意賅、自然優雅的語言標準。毛姆口語化的寫作技巧，吸引和打動了無數的讀者，彌補了現實生活中口吃的遺憾；他以娓娓動聽的故事、通俗易懂的語言及簡潔清晰的文體，在一定程度上補償了他語言表達上的缺陷。

1 生活中的口吃者

毛姆出生于巴黎，父親曾是英國駐法大使館的法律顧問；他不滿十歲時，父母就因病先后去世。他和他的三個哥哥一起被送回英國，由伯父亨利·毛姆撫養一亨利當了13年的教區牧師，但生性苛刻，對侄子冷酷無情。剛從法國回來時，毛姆幾乎不會講英語，自信心倍受打擊；在陌生的環境中，他產生了近乎病態的口吃，形成了敏感和內向的性格。他在法國時并沒有這個毛病，當他十歲時由法語轉說英語，才逐漸變得結結巴巴。

因為語言交流上的障礙，毛姆度過了飽受摧殘的校園生活：他在學校里經常成為被嘲笑的對象，不僅遭到同學的嘲弄，還要承受老師言語的羞辱。語言表達的障礙和身體的殘疾一樣，對毛姆的一生和文學創作產生了重大的影響由于口吃的毛病，毛姆無法像他的父親一樣，成為一名律師；或是像他的伯父一樣，當一名牧師。1892年，他去了德國海德堡大學，開始學習哲學和文學，并接觸到以易卜生為代表的新戲劇潮流，第一次領略到了會話的樂趣，暢談文學和藝術的快樂。這種交流不僅給毛姆帶來極大的滿足感，也強烈地激發了他想清楚表達自己的欲望，但是因為語言表達上的障礙，使他走上了通過文字表達自己的道路。

口吃的缺陷幾乎伴隨毛姆的一生，他的文學創作在很大程度上與口吃的影響分不開：在《和威利的談話》一書中，毛姆提到了同樣口吃的朋友阿諾德·本內特(Arnold Bennett)，“別人不知道，他覺得多丟臉……因為口吃，有了絕妙的、貼切的想法，卻不敢說出來。人們望著他吶吶其詞很難受。他究竟為什么發不出某些音來呢?誰知道他的痛苦呢?……可是，要不是口吃常使自己處于沉思狀態，也許他一輩子也不能成為一個作家哩。”一這正是毛姆對自己如何走上寫作之路的真實感想和切身體會，是講話的障礙使他只能通過寫作來抒發情感，實現清晰而流暢“講話”的愿望。

2 講故事的高手

雖然很多仰慕毛姆的人稱他為敘事藝術的大師，毛姆本人卻并不以為然，他說自己不過是擅長講故事，是“二流作家中排在前面的一個”(class Two，Division One)。。他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通俗易懂是毛姆作品的一大優點。毛姆慣以輕松閑談的筆調來寫作，讀他的書就好像和一個熟悉的朋友聊天；與其說他是一個作家，不如說他是一個講故事的人。毛姆將語言作為一種聽說的工具，而不是作為讀寫的手段來使用；因為在現實生活中無法流暢生動地講話，他在寫作時更愿意將語言通俗化、口語化。

從1897年的處女作《蘭貝斯的麗薩》，到1907年首次獲得成功的劇本《弗雷德里克夫人》(Lady Frederick)的十年間，毛姆勤勉地嘗試了眾多的文學風格；短故事、長故事，現代題材、過去題材，國內背景、國外背景，散文、游記、隨筆、小說，等等。所有這些努力讓他學會兩件事：一是掌握了非同尋常的敘述本領，從頭到尾都能激發讀者的好奇心；二是找到了最能展現這種才能的平鋪直敘的文體，即清晰簡潔的句式和日常對話式的詞匯，隨意灑脫、明白流暢的寫作語言才是毛姆所擅長的。

毛姆說樸素的措詞最能準確地表達奇妙的思想感情；他不贊成矯揉造作、過分雕琢的文章，主張通俗易懂，雅俗共賞。事實上，這種平淡隨意的筆觸，順著敘述者的思路講故事，正是深思熟慮后的一種寫法；沒有晦澀的詞語，沒有明喻暗喻，也沒有繁冗的旬式，毛姆用閑談一般平穩的筆觸，輕松自如地講故事。這里有一段發生在《月亮和六便士》(The moon andSixpence)中思特里克蘭德和“我”之間對話：

我：你簡直太沒有人性了。

思特里克蘭德：我看就是這樣的。

我：你一點兒也不覺得害臊。

思特里克蘭德：我不害臊。

我：誰都會認為你是個沒有人性的壞蛋。

思特里克蘭德：讓他們這樣想去吧。

我：所有的人都討厭你、鄙視你，這對你一點都無所謂嗎?

思特里克蘭德：無所謂。

從這段對話里，可以看到毛姆將這種明白自如話的風格發揮到了極致；他的寫作語言通俗自然，句式簡練明快，多半由“接著”、“但是”連接，從不過多解釋，也沒有太多修飾，正是這種輕松自如的文筆讓我們看到了毛姆駕馭語言的能力，也讓讀者回味無窮，不忍釋卷。在1930發表的長篇小說《尋歡作樂》(cakes and Ale)中，口語化的講述方式成為最大的特色，這本書的開頭就給人一種漫不經心、隨意閑談似的感覺，好像和老朋友面對面地聊天：

我發現，如果你不在家時有人給你來電話，留下話要你務必一到家就立即給他回電話，說他有緊要的事找你，這件事就多半是對他緊要，而不是對你緊要。如果對方要送你什么禮物或是幫你什么忙，一般來說他們是不會那么性急的。所以，當有一天我回到寓所已經很晚，換裝吃晚飯前僅能喝一點酒，抽一支煙，看一眼報紙，而我的房東費洛斯小姐卻進來告訴我說阿爾羅伊·基爾先生曾來電話，要我一到家立即回電時，我覺得我滿可以置之不理。

毛姆用閑話家常似的講述，不露痕跡地把讀者從現在導向過去，又從過去帶回現在，這是一種真實、自然的敘述風格，沒有人工的編排與臆造的戲劇性：這種口語式的寫作方式，成為毛姆文學創作的最大特色，彌補了他在現實生活中口頭表達能力不足的缺陷。

毛姆如此享受寫作帶來的寧靜和流暢，他在八十多歲時這樣描述“我從來沒有如此的興奮，如此的輕松當我坐在書桌旁，字句源源不斷地從我筆下涌出，直到因為要用餐才不得不停下一天的工作?！?。他的語言干凈利落、明白如話，無矯揉造作、故意雕琢之感他的小說就像是在跟你說家常話，行文風趣詼諧、流暢自然，讓人覺得非常親切。

毛姆是現當代最會講故事的作家之一，被稱為“英國的莫泊?！保恼Z言優雅簡約，通俗易懂，吸引了各個階層的讀者。口頭表達上的障礙促成了他口語化的文學創作風格，他以簡潔、清晰的文筆，彌補了現實生活中口吃的缺憾，達到了明白流暢“講話”的目的。由于無法順利地與別人交流，他才不得不選擇寫作這個特殊的表達方式：而正是因為口頭表達上的障礙，毛姆才格外看重清楚明白的交流，特別強調簡潔自然的寫作語言。口吃影響了他一生的經歷，他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和這一生理缺陷分不開若不是口吃，他可能永遠無法成為一個偉大的作家。每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都有其局限性，而毛姆語言表達上的缺陷卻造就了他在寫作上的成功，這是一種有趣的補償方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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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aughmm，Robin，Conversations with Willie[C]London：Pan Books，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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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英]毛姆：《尋歡作樂》[M]，章含之、洪晃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8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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