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過得好嗎!
深秋的夜晚,又恰逢了細雨。城市原本明麗的夜景,在雨霧中一片迷茫。
莊希??恐瓢赏獾膲?,冷氣嗖嗖地爬上她的背脊,她不知道該去哪里。回望酒吧晦暗不明的屋子,不適合她這種簡單且一直安份守己活著的人。望望街道,雨正纏綿地下著,街道盡頭連著父母的家,可她不想回去面對父母擔憂的眼神。
9點40分,她掏出手機,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翻找著,手指在“江誠明”處停住了。她咬著唇,良久,發了一條短信:“好久不見,過得好嗎?”
可深可淺的8個字。
等了等,手機沒有動靜。她并不氣餒,繼續翻找。這一翻,便到了“年智”,她躊躇半晌,將剛才那條信息也發給了他。然后,她沒有再等,將同樣的短信發給了袁方。
愛過莊希希多年的江誠明
江誠明脫了衣服準備沐浴,聽到手機短信提示音時,手握蓮蓬頭猶豫了一下。女友在門外已經拿起他的手機,念了起來:“好久不見,過得好嗎——莊希希發的?!?/p>
江誠明一晃,幾乎拿不住蓮蓬頭。他下意識地昂起頭,溫熱的水從頭頂沿著臉頰流下,像是情人溫柔的撫摸。他愛了莊希希7年,從他收到大學通知書時起。那天,莊家父母打聽到他跟莊希希將就讀同一所大學,帶著女兒前來認同學,然而莊希希除了淺淺一笑,眼神根本沒有落在他身上。然后是在火車上,莊父送女兒去大學報到,而他卻是一個人。莊父熱情地讓他吃這個吃那個,他卻發現莊希希一直憂傷地注視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土地。
后來他才知道,她憂傷的表情是為了一個叫年智的男子。
火車上的24個小時,他睡了醒,醒了睡。莊希??恐AТ八?,隨著火車的晃動,她的頭不時地撞在車窗上,莊父便將她的頭扳向自己的肩。她睡著時,臉上有孩子式的甜美,與她醒著時的憂傷迥異。她一路上的憂傷與甜美,不知不覺侵入他的心。
開學后,兩個人才漸漸親近起來,他們同鄉又同系。有時候,他們一起去看電影,回來的路上,月亮輕紗般地籠罩著一切。他覺得無比歡欣。
年智在遙遠的南方,并無多少消息。莊希希對年智的感情,就如同他對莊希希的愛一樣,只是在心中反復地醞釀,卻不能說出口。
莊希希是懂得他的情感的,不止一次用憂傷的神情看著他:“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總是霸在你身邊,弄得你連女朋友都沒有。”他胃里酸得可以消化掉一塊生鐵,臉上卻只是笑,因為,他心甘情愿。他想,既然她沒有男友,那么他便有機會。
大學畢業后,他們一起回到老家所在的小城,年智也回來了。他有些擔心,但很快就坦然了,因為年智有女友。可是還沒等他高興幾天,莊希希也有了男朋友。那一陣子,他簡直要瘋了,然而除卻自己的瘋,又能如何?感情的事,大約是世界上最難說清楚的事了。
終于,他有了現在的女友。
今天,莊希希發短信來,是發生了什么事呢?洗完澡出來,他猶豫著要不要回個短信。女友在旁邊催促:“去吃宵夜吧,我餓了?!?/p>
吃完宵夜,他拿起手機一看,12點了。他想,算了吧,這時候的莊希希大概已經睡了。
莊希希愛過多年的年智
9點47分,年智收到了莊希希的短信。但是,莊希希從沒給年智打過電話,年智努力地回想了一會兒,想不起來這個手機號碼是誰的。
如果年智知道這是莊希希發來的短信,會不會回復呢?會的。對于平凡的年智而言,莊希希是他生命中最美麗的輝煌,以至于他從不敢把這份愛當成現實。她是他的夢想,是他平淡生活中的海市蜃樓。
他對于莊希希最鮮明的記憶,便是她常常穿一條白色連衣裙,腳步踏著某種韻律,從遠處向教室款款而來。有一次,他去收班級訂報刊的費用,莊希希笑瞇瞇地將一疊錢放到他手里,她的指尖與他的手心交接,短得一秒鐘都不到。他只覺得整個手掌如火燒一般,一直燒到心里。高中時期,他不知道莊希希喜歡他。上大學后,他在南,莊希希在北。莊希希主動聯系他時,他才知道,原來她對他印象不壞。他們遠隔千里,藉由E—mail親近起來。表面上,他們只不過是普通的同學關系,他們從未走近過。
他對她的感情,是遙遠的,頂禮膜拜的,無法融入真實的生活。于是,他與自己身邊溫暖可親的女子戀愛。畢業回到小城后,再次見到莊希希,他心里對她依然沒有什么想法。他看見她身邊的那個男子,發出奪目的光彩。他的心微酸,然而心悅誠服:是的,她就應該配有那樣的男子,沉靜高貴,卓爾不群,對她深情一片。
他和女友的生活是舒適寧靜的,女友會做幾款菜,喜歡買來花布做沙發罩,將屋子打扮得別具一格。不久,他們結了婚。每個人的人生,都是這樣的吧,需要找個人在心里住著,閉著眼可見,卻不需要知道她的消息,甚至電話號碼也不需要知道;同樣,需要另一個人在身邊,柴米油鹽瑣碎地生活著,一睜開眼就能看見她。
到了歲月的盡頭會如何呢,沒有人知道,現在的他更不知道。
他結婚不久,聽說莊希希也結婚了,卻不是和那個光彩奪目的男子。他有些詫異,心想,她一定是遇到了更好的男人。
10點40分,年智與妻子上床睡覺,最近他們正在努力造人。那條短信,就那般靜靜地躺在那里,等著被刪除。
還未來得及成為前夫的衷方
袁方收到短信時,正與高中時的哥們兒一起吃飯。他的潛意識里,一直等待著手機的動靜。
袁方與莊希希結婚一年半來,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他真是弄不明白,莊希希為什么那么不滿意他,不滿意他說話的語氣,不滿意他吃飯的樣子,不滿意他穿衣的喜好,不滿意他擁抱她的姿勢……人人都說,結婚頭一兩年是磨合期,他就想,好吧,磨合吧。
這次他們鬧別扭,是因為他去見了大學時候的戀人。去之前,他沒有告訴莊希希,每個人心中對舊戀人總是有點莫可名狀的情愫。
莊希希知道后倒也沒吵,只是發呆,眼神長久地看著某一處,心神都不在屋里。他有內疚在心,見到她這般模樣,更不知如何才好,只能用熱熱的吻蓋下去……他們相擁著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看見她留下的紙條:“我回父母家了,我想冷靜一段時間,不要找我?!?/p>
他有點慌張,也有點無奈,卻更覺得累。一年半的婚姻生活,吵來吵去,沒有一天是平靜的。他想,正好趁這段時間調整一下,會會以前的哥們兒。
這天與一個哥們兒吃飯,哥們兒感嘆:“女人呀,婚前一個個嬌滴滴似仙女,婚后全變成母老虎。”他說:“莊希希不像母老虎,倒像一只在山問奔來跑去、看見滿山的蘿卜還說不知道吃什么的小兔子。小兔子會撒嬌,更會胡鬧?!?/p>
其實,他心里很郁悶,莊希希到底怎么了?在他看來,以前他們雖然每天吵,但只要他一哄,她就好了??蛇@次怎么就哄不好呢?就在這時,他的手機收到短信。他急急打開一看,果然是莊希希發來的:“好久不見,過得好嗎?”
她終于想念他了,太好了!5天,確實是太久了,結婚以來,他們甚少分開,更別說5天不通音訊了。他跳了起來,嘴里還嚼著飯,向哥們兒招呼一聲:“我老婆找我,我先走了。”
他幾步跑到餐館外,外面正下著漫天的雨。他急忙撥通了莊希希的電話:“你在哪兒,是在你爸媽家嗎?”
永遠是你的好老婆
莊希希愣愣地看著手機上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遲疑著不肯接聽,為什么是他呢,為什么一定是袁方呢?
袁方去見舊戀人時,她忽地想起。自己也有昔日戀人。那一刻,她無比懷念他們,江誠明與年智。她不知如何面對這份突如其來卻又過分濃郁的懷念,只得匆匆逃離回到娘家。她想,哪怕見他們一面,只見一面也好。
她發出那樣試探的短信,卻說不清為什么也發給了袁方?,F在,她知道了:江誠明和年智,他們已經在她的生命中過去了,而如今,她的生命只與袁方有關,所以她才會發出短信,所以他才會趕來與她相見。
纏綿的雨,將天地都織進去了。她在電話里,號啕大哭。
袁方嚇壞了,急急地問:“好老婆,你怎么了?告訴我,你在哪兒?”
莊希希抽抽嗒嗒,說出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