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一本書的暗戀

他是校園里的才子，文筆好到連老師都自嘆弗如。有時候，校園里會有廣播，校長在上面鄭重地輕咳兩聲，便點了他的名字，說他又在哪家雜志上發了文章，給學校帶來了榮耀，特此表揚。她站在陽臺上微微仰頭聽著，就像在聽自己獲獎一樣，兩腮紅潤，手心發燙，鼻翼端竟有了點點晶亮的汗珠。

她曾經偷偷地跟蹤過他，那是他在圖書館借書。他在書架旁站了片刻，便很快地拿了一本《中學生魅力閱讀》，而后又選了一本《收獲靈感和感動》。

可惜，那兩種書被其他人借光了，書架上有些空，像那一刻她的心，有些尋不到泥土的失落。她跑到圖書館大廳，在電腦上查明了那兩本書的全名，便又旋風般回到還書處，在一群學生中毫無淑女風度地朝圖書管理員喊：“老師，麻煩幫忙查一下現在有沒有學生還回這兩本書。”

管理員抬起頭來，看了看她手中的紙條，淡淡地瞥她一眼：“這兩種都是剛上架的新書，好書沒被看舊之前，會還回來么?”

她多想告訴管理員，她就要這兩種書，因為這是他正在讀的，她愿意與他在同一時刻閱讀那些精美的文字，似乎這樣，她的視線便能與他的目光，通過文字溫柔地融合在一起。

她每天都來這里等待有同學來還書，等到第九天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了，偷偷逃了課，逛遍了市里所有的書店，書果真是買到了，但此后的幾天里，她只得在早晨餓著肚子。當她一邊忍著饑餓，一邊將視線溫情地撫過那些他也穿越過的文字的時候，她的心里，卻是溫暖又充實的。

幾天后，她在陽臺上看到對面樓上的教室門打開，他抱著一摞書，顯然是去圖書館歸還，她激動地抱起那兩本書，飛奔下樓。

她終于趕在了他的前面，而且是一前一后地排隊還書。當她將書輕輕放在桌子上的時候，她的視線卻是落在他的鞋子上。那里有一小片塵土，她多么想彎下腰去，為他用手溫柔地拭去。就在這時，他溫和地問她：“你也喜歡這兩本書嗎?”

她抬起頭來，第一次與他如此近距離地對視。她看到他的牙齒很白，像是海灘上閃亮的珍貝。她還看到他額頭有一道輕微的傷痕，如一只小獸輕輕咬下的齒痕。而他看過來的眸子里，竟是深得如一潭不見底的湖水，只看一眼，就會暈眩，幾乎要掉落到那水里去。

她忘記了自己有沒有點頭回答他的問題，她只記得他很快地還了書，連再見也沒有說一聲，就轉身很快地離開了。

這一場暗戀，他從來都不知曉，可是，她卻是如此持久又深刻地記著。就像記著青春這一串手鏈上，一顆一顆琉璃做成的動人的彩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