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年庚寅正月初八(2010年2月21日)晚,谷長帶我和周劍(他是劉旦宅的“粉絲”,想睹大師風貌,特為我們駕車)剛到劉旦宅家門口,一位滿臉銀須清瘦而慈祥的老人便從里屋走出迎接我們。想不到80歲的老人記憶特好:“喔,你就是高個子高鼻梁的‘福爾摩斯’……”他還發現我留了“八字胡”!十多年前,也是谷長帶我到劉老家,介紹說我在警界工作,劉老笑稱我為“福爾摩斯”,并為我畫的馬題寫了“虎氣必騰踔”,還在我畫面上潤了幾筆,頓時駿馬神似;又在我另畫的金魚圖題上“活潑潑的”。回想起來,仿佛昨日之事。如今我已兩鬢斑白,握著劉老的手感慨萬千:劉老的畫風“清秀在骨”,吾推崇備至,他卻稱自己是“業余畫家”,劉老的謙虛謹慎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劉老問我近況,我告之因喜丹青,供職無法看書作畫,魚和熊掌二者不得兼顧,故不吃“公糧”,亦可留須,精神自由,心底富貴,東看西畫,知足者長樂也!我把一本速寫簿一頁頁翻給劉老看,里面有朱屺瞻、華君武、黃永玉、吳作人、程十發等名人題字。翻到一個“安”字,正是劉老所題。這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那時我英俊瀟灑,隨身帶著這本子采訪名人,他們都很樂意題字留影,當時吳作人夫人還善意提醒我應該備本冊頁。可惜我沒有超前意識,連程十發送我三幅大畫都因幫朋友忙而送掉了,而今備本冊頁,想選我心目中12位畫家,配上我的評論文,已是“可遇不可求”了。我又拿出海外老友的題字及1992年程十發給我寫的“輕舟已過萬重山”、“柳暗花明又一村”給劉老看。對海外老友的字,劉老只說沒有程老的字好;看了程老的字他笑道:“都成半吊子,不死不活。”是啊!當時我請發老寫的就是這兩句,欣蓀(十發之女)質疑沒有上下聯,倒是程先生建議我有機會請劉旦宅寫另兩句,這一拖就是20年。這次地鐵方面聽我創意,在世博會前夕,發行劉旦宅美術作品地鐵紀念磁卡,自以為是,不料劉老婉言謝絕。他已明確宣布:不拍照(合影),不書畫(題字),不看畫(辨真假)。有的人在別處花重金買了他的畫,軟泡硬磨請他鑒定真假,一旦是假,痛哭流涕。我心里明白了,劉老的“三不”需下何等的決心,是無奈也是明智的選擇,每每接電話都是師母代接,外界的干擾太大了!不欲則滿,留出更多的時間、空間靜養身體,看看兩個小孫女,享受屬于自己的精神生活與天倫之樂。接著談到了“筆墨等于零”、“一百個齊白石抵不上一個魯迅”的話題。劉老說,“八大山人”的筆墨是“零”?齊白石的“打油詩”抵不上魯迅文章?其實這個觀點是強調繪畫藝術的思想性比技巧更重要,不等于筆墨和齊白石不重要,萬萬不能誤讀!
忽然小周問劉老,什么樣的畫才是好畫?劉曰:“很自然的畫就是好畫。”一語道破天機……我還與師母聊起了關注健康的問題,不知不覺已談到近晚9時,怕影響劉老休息,結束拜訪,旦宅拱手送到門口。留步,改日我再來和你談談福爾摩斯。好!好!
旦宅精神矍鑠,思路敏捷,使我深感欣慰。這次拜訪緩釋了我的惦記,也打消了外界的一些傳說。看了看興致勃勃的小周,我問他沒有合影遺憾嗎?他說:“很開心,因為領略了大師的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