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樣的講述都只為一段情動,心智路絕,無以為念。
這座迷人的城市
每一盞燈都可以為你點亮
卻并不是每一盞都肯為你熄滅
是什么讓我們傷而不悔
這是一家全國級的通信公司,被人們稱為第四電信運營商,國企的建制,私企家長式的管理模式。老板從一個小縣城出發(fā)創(chuàng)業(yè),名實俱得后,返身多多照顧自己的家鄉(xiāng)小鎮(zhèn),而家鄉(xiāng)所在的省份亦成為特殊的一個省級公司,被總部多有傾斜照顧。即使總部在北京,董事長亦愿意回到這片土地,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在這里,像一份丟失卻一生最美的愛情,留存于心,只愿在那原地獨自相守。
卓小然在這家公司工作了9年,21歲大學畢業(yè),便入得公司,當年董事長面試她,問她為何選這家公司,卓小然說,離家近,可以照顧媽媽和姥姥。這一做便是9年,當中有若干機會跳槽,卓小然只聽過笑一笑過去。這9年中,送走了姥姥,送走了媽媽。媽媽離世后,卓小然賣掉老宅,在公司對面的新小區(qū)買了一套小房子,一個人慢慢裝修,再將媽媽姥姥的物品妥善安置家中,這樣無論加班多晚,出了公司,便進入住宅小區(qū),住宅小區(qū)內有超市、商場,各種便民服務,卓小然不用出小區(qū),就可以完成所有生活所需。每天早上,小然站在陽臺喝一杯溫暖的蜂蜜水,看著對面樓群或明或暗的窗口,然后就這樣開始新的一天。卓小然從銷售助理一點點做,公司飄搖的時候,仍堅持去拜見客戶。客戶都說,你們公司現在這么亂,你還出來推什么啊,可能你自己的位置都不保了。卓小然笑笑說,亂過了就會好的,現在與我們合作,價格與條件都優(yōu)惠,等我們上了軌道,您再合作門檻就高了。就這樣一點一滴一年又一年的做過,董事長正式落戶北京時,帶走了卓小然。當時非洲有一個項目,集團作為嘗試性項目操作,卓小然申請外派,以老總助理的身份外派。8個月后,剛落地北京機場,就接到公司人力資源部老大的電話,說要派她返回黑龍江,提拔為銷售總監(jiān),讓她明天見過董事長便回省上任。
卓小然就這樣又回到故鄉(xiāng),下了飛機先去公司報到。一切的人都是熟悉的,小然先去各處拜會,帶回一些在非洲當地的小玩意與北京的小吃食。大家紛紛提醒小然,新到任的總經理不簡單呢,你要小心。他已經斬了好幾個老將了,董事長也得支持他。小然笑著應,然后敲響總經理的辦公室門。“您好,李總,我是卓小然,返崗報到。”大班臺后面的李總笑吟吟地起身與她握手,笑著說:“早聽得你的業(yè)績與故事,今天才得一見,你回來,真是讓我高興啊。”卓小然笑吟吟地說:“您這么夸一個小兵,讓我都不會往下說了。”李總說:“聽說你給大家都帶了禮物,給我?guī)Я耸裁囱?!”卓小然微微一愣,轉做笑意說:“您一夸我,我就先錯了,我沒敢給您帶,我回來只是給原來熟悉的老同事帶了點小玩意和零食。”李總說:“那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吧?你先回家休息,晚上在你們常去的非常食間601。”
卓小然一身便裝去吃飯,只有李總一人,已經點了餐,卓小然講了些黑龍江原來的情況,但均點到為止,不深入任何評論與人事,并看似不經意地談起下一步的工作規(guī)劃。李總亦始終笑著,說:“董事長跟我夸你,說看著你這個孩子9年來在企業(yè)一點一滴的成長,我看著你還放在二樓大廳的優(yōu)秀員工照片,原來還在想,董事長這是美女做銷售策略嘛,沒什么稀奇,可是慢慢聽說,這9年中,公司最風雨飄搖時,你做過前臺接待、接線員、展廳講解員、打雜助理,而你服務過的客戶,都是你不同程度的朋友,而你在這個公司始終無幫無派,無依無靠。現在見了你的人,知道董事長眼光獨到,這是一個進退有度、含蓄低調的老辣干將。”卓小然只默然一笑。李總問:“會開車嗎?”“會。”“有車嗎?”“沒有。”“公司給你配臺車,方便你出行。”“噢,謝謝您,這個待遇太高了。”
新上任的總經理開始了大刀改革,調整了銷售策略,一切向市場一線傾斜,卓小然更是親歷親為跟進每一個大小項目的協(xié)調、助力,她總是笑盈盈的,不急不躁,從未見她和誰吵架。拜訪大客戶時,小然便做好李總的助理工作。李總說:“你有做一流秘書的天分。”小然笑,“那別讓您的秘書小劉聽到,要不我沒辦法在公司混了,在自己家挖上墻角了。”上半年,簽了一個政府大單,推進全面市場化的中小企業(yè)客戶亦有收獲,這讓新上任的總經理李明謙在集團很是有光彩。
有一天下班時分,李總電話卓小然,“你現在下樓,我的車在負2層停車場,跟我去我家取一份資料,我明天有事,你捎給人力資源部。”到得李總家,李總說:“你先坐,我上樓找文件。”卓小然說:“好。”便立在窗前看外面的花園,初春時分,正是含苞綻放的絢爛。中間家里的阿姨為她送茶,她迎上去雙手接過,放在客人座位的桌邊,家里阿姨問她,“我第一次見你,你坐啊,不要站著說話。”小然仍舊立在桌邊說,“您好阿姨,我是李總的下屬,來取資料,打擾您了。”阿姨接著說,“那你四處看看吧,我去忙了。”卓小然,仍舊立在窗邊,窗外正楊柳吐翠。
許久李總方下樓,已換了便衣,說:“家里開飯了,正好你一道吃了再走吧。”卓小然說:“不打擾您了,我這就回去了。”李總說:“來了就吃嘛,客氣什么,正好可以陪我爸爸媽媽聊聊天。家常便飯而已。”
餐桌上,李總的爸爸說:“聽我們明謙說起過你,爸爸媽媽做什么的?”小然放下筷子說:“爸爸媽媽都過世了。”“什么時候過世的?”“5歲時爸爸過世了,媽媽是前年不在的。”李總的媽媽問,“孩子你一個人過日子啊。會做飯嗎?”小然說,“是,一個人過日子,會做點,要不餓肚皮。”小然并不多言,安靜吃飯,后來大家談起養(yǎng)生,只有李總搭不上話,小然與他的爸爸媽媽倒聊得高興。吃罷飯,李總的爸爸說,“丫頭,聽明謙說,你會一手好茶道,半小時后我們在茶室會合,擺擺你的茶道。”李總領卓小然進了他的房間,兩個人沒什么事做,李總便給他看小時的照片,在一旁給他講這是哪里哪里,旁邊是誰誰,卓小然微微笑著點頭。這是一個傾全家心力培養(yǎng)的男子,從小便擁有最好的教育與一切。此刻正坐在她身邊,幫她抿住垂下來的頭發(fā),卓小然感謝地笑笑站起說,“我們下樓吧,早點到,等你的爸爸媽媽。”
到了茶室,小然先熟悉用具,凈器,然后靜置,等待李明謙的爸爸媽媽。李叔叔提議喝綠茶,卓小然說,“您晚飯感覺吃膩住了?晚上不宜飲綠茶呢,我看您這有安溪鐵觀音和云南生普,要不泡這個?”李叔叔品鐵觀音時,卓小然給李媽媽單獨泡一小壺蜂蜜紅茶,李叔叔贊嘆,“嗯,你泡的茶好,比那些茶藝師泡出來的有層次感。”小然笑,“我這不過是家常吃法,沒什么功夫和講究。茶藝師可能是見您去了,緊張是有的,不松弛手勁便差些,其實他們是好的。”李叔叔笑,“難不成你是不怕我的?”小然笑,“他們是緊張,不是怕,泡茶是他們的飯碗,在意了倒失卻一分從容了,我這泡的是長輩茶,泡不好,還回去當我的小業(yè)務員,心里沒負擔。我想李總,大概不會公報私仇,把我開除吧?”走時,李的爸爸媽媽送到門口,笑著說,“下次有時間還來泡茶我們一起喝。”李明謙送卓小然,說,“我爸爸媽媽很喜歡你,他們向來難以討好。”小然笑笑沒有接話。到得小然家,小然下車說,“李總,感謝您送我回來,文件我明天一早就交給張部長。再見。”
難得一個周六休息,小然一早去逛早市,買了幾盆花草,然后去超市買生活用品,悠閑地抱著回家,遠遠看見李總的車牌,一停腳,轉身往回走,卻見李明謙正迎頭上來,笑笑地說,“看見什么了,就跑了?”小然停下腳,問,“您好李總,您出門?”李明謙走上來,抱過小然懷里的袋子,說,“哪也不去,來找你。”“噢,您有事?”“什么事也沒有,想去你家坐坐。”“我家里很亂,不方便上去,您……”“不行,今天就得去你家,晚上你上我家,我爸要找你泡茶吶,說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真懂行的,我還搞不定,你這不存心讓我難堪嗎?”卓小然,低頭看著小區(qū)的甬道,慢慢說,“有錢人家孩子真霸道。”李明謙在小然家東翻西看,小然便給花安土、澆水,做午飯。李明謙便問長道短的,吃飯時,李明謙說,“別說,你做的飯還蠻有味的。”卓小然說,“你知道嗎?老百姓家的孩子,所有的快樂不過是口腹之欲,并不奢求更多。”李明謙說,“讓你說的,老百姓好像活得委了巴屈的。”小然說,“不,中國老百姓最會化繁為簡,什么美衣、豪車、或大官發(fā)大財都比不過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睦睦吃一盤小蔥拌豆腐,共享一段相守的時光。”
下午從小然家出來去李明謙家時,李將車開到一家百貨商店,說,“讓我送你幾件衣服,算是陪我爸爸媽媽泡茶的感謝?”小然笑,“您來的這地,全是奢侈品,雖說我也偶爾買得起一件兩件的,但這不是我的生活,您每次泡妞的手法也太簡單了,幾件衣服再貴,于您又算什么?”李笑說,“你嘴下就不能饒回人,那你想要什么,不妨說來我聽聽。”卓小然慢慢說,“成為我自己,不被強迫,不交換。”與李明謙一家喝茶時,李叔叔將李明謙支出去,李叔叔問小然,“你知道我是誰嗎?”小然笑說,“知道啊,您是我們的父母官,以前在新聞里見到過您,現在是現實真人版。”李叔叔笑,“丫頭,你家教很好,懂事又體貼。”小然笑說,“其實不,李叔叔,我從小是窮人家孩子,小小年紀便跟著母親做工,要養(yǎng)活一家人,其實就是窮人的生存必然。”李叔叔問,“想過以后嗎?”小然笑,“不用想,就像現在這樣,樂天知命,一日一日平淡知足地活下去。”李叔叔說,“我們明謙很喜歡你。”小然笑,“他不過一時新鮮罷了,富人家孩子沒見過自己養(yǎng)活自己的窮孩子,覺得好玩,過一陣便好了。而且,他肩負著您更大的期待,我想他會懂的。”李媽媽說,“你真是個好孩子,你真是我見過的最乖巧的孩子。”李叔叔說,“以后有什么事情,不用通過明謙,你自己來找我就行。”
李明謙送小然回來的路上問她,“我爸媽和你說什么了?”小然笑笑說,“沒說什么,夸自己兒子好唄。”李明謙開心地打開CD,兩個人慢慢聽歌,小然開口說,“李總,你擁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有爸爸媽媽,我對父親已經完全沒有記憶。當年媽媽做工養(yǎng)活姥姥和我,我當時就想不要當媽媽這樣的女人,可是及我長大,我的媽媽一生只為一個家苦苦堅守,讓我覺得很了不起。我要的生活,只是找一個善良溫暖的男子,相守,生子,他能與我一同下班,陪伴在我身邊,我們一起種種花草,一起養(yǎng)育孩子,一同老去。如此而已。而你是一個愛江山亦愛美人的男子,你在公司也只是一個過渡,你有更高遠的目標,而我沒有家世背景與能力可以輔助你,并且我不愿犧牲我的生活理想,雖然你是如此炙手可熱的待嫁男人。我們道不同,不相謀,或者說,與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李明謙聽了,久久沒講話,輕聲問小然,“我的人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嗎?”小然轉身鄭重地看著李明謙,“選別的路,你會不甘。這條路,雖然有代價,但你會認。”李明謙說,“我爸爸媽媽沒有對你說重話吧?”小然笑,“沒有,他們是很好的人,一生為兒子操心,你很幸福。”
突然間傳出李的父母被雙規(guī)的消息,李明謙也不告而別,小道消息滿天飛,卓小然照常上班,不談論不打聽。董事長電話她,問清公司情況,問李明謙在哪里?小然答,沒有聯絡,不知道。第二天集團下達了卓小然任代理總經理的任命,卓小然沒有搬到李明謙的辦公室,仍在自己的辦公室工作,啟動應急公關,不拓展任何新業(yè)務,全力鞏固現有客戶。3個月后,集團召她述職,董事長問她,“知道我想和你說什么嗎?”卓小然說,“夾著尾巴做人。”董事長笑了,“你轉正了。丫頭,你出徒了,可以為我獨當一面了。這個當年公司的最小職員,如今是大中華區(qū)最年輕的地區(qū)總經理。”
一年后卓小然安靜結婚,嫁了一個大學的中醫(yī)講師。結婚那一天,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里說,“我人在美國,你好嗎?”卓小然笑著說,“好,希望你也好。”那邊說,“小然,我總忘不掉你的笑容,像長到了我骨頭里。小然,我要結婚了,給你打個電話,道聲平安。”小然慢慢說,“像我們說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現在是時候了,你,要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