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武當的野菜香

早就聽朋友介紹說賽武當里的野菜，品種繁多，青翠蔥郁，口感鮮美，是沒有被污染過的上等綠色佳肴。

陽春三月，繁華盛開，正是野菜繁茂的時節。作協主席電話通知我參加市里的筆會，于是，我來到了向往已久的賽武當。

上午作協開會，參觀風景管理局陳設的千種植物標本。下午我們出去爬山，拍照，采野菜。

山路上，遇到一位純樸的妹妹。她告訴我賽武當的野菜品種多達300余種，營養成分最高的就有100多種。那些天然的野菜，有的可以吃葉，有的可以吃莖，有的可以吃根，有的可以吃花。在我眼里，她成野菜專家了。因為共同的嗜好，我們聊的很投機。

我們一起采野菜，一起拉家常，孩子的教育，老公的嗜好，自己的工作。沒過多久，我們儼然是一對相逢已久的知心姐妹。

人與人相遇，需要緣分。人與野菜相遇，也需要緣分。我們在河溝處，看到一大片青翠鮮嫩的野芹菜。那位妹妹高興了，大聲叫喊:“好美的芹菜啊!采回家，炒臘肉。簡直是人間美味!”她的呼喊，引來走遠了的一群文朋詩友，又返身回過來。看到這片茂盛的野芹菜時，人人眼里露出驚喜的眸光。作家，詩人，男的，女的，胖的，瘦的，我們一起排著整齊的隊伍，蹲下身子，彎著腰，低著頭，伸出手，一棵棵地拔著野芹菜。那是一塊沼澤地，野芹菜像麥子樣一茬茬的，你挨著我，我靠著你，爭著擠著，吵著鬧著，紛紛露出自己嫩綠的新芽。我拔著野芹菜，看著它三角形的葉子，細細圓圓的莖，像一根管子中間是空的，心里充滿了欣喜之情。一棵棵碧綠的野芹菜，穿著水靈靈的外衣，露出嫩青青的經絡，像妖嬈嫵媚的精靈女子，在春光中朝我們姍姍而來。我們的眼睛對著它們，放射出格外清晰的驚喜之光。我擺弄著手中一大把野芹菜，它們仿佛在向我喃喃自語:“哎呦!你弄疼我了——”。看著它們，我暗自慚愧。對不起!是我們的到來，破壞了你們在春天憧憬成長的快樂!請原諒我們這些貪吃的人。

忽然，想起《詩經》里:“采薇采薇，薇亦作止”、“南山有臺，北山有萊”、“蓼彼蕭蕭，零露湑兮”的句子，我心里的罪惡感慢慢地減輕了些許。

在我的故鄉神農架附近，野芹菜多的要命。生活在那里的村民是不屑吃它的，村民喜歡它，是因為它可以解決圈里豬的溫飽。因此，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野芹菜這種植物。也早知道野芹菜很好吃，卻是一次也沒有吃過。

現在想來，我老家的父老鄉親，真是身在“寶山不識寶”。年年歲歲，家家戶戶，臘肉不斷。可是，卻荒蕪了那些可愛的野芹菜。

“誰家野菜飯炊香，正是江南寒食。試問春光今幾許，猶有三分之一。”我們蹲在那兒全神貫注地掐野芹菜時，一位男詩人，隔著溪水望著我們一群采野菜的女子，吟出了這樣的詩句。

作協主席喬，捧著一大把野芹菜，臉上的笑容像盛開的桃花般燦爛。一位女文友，趕緊“咔嚓”一下，為她把明媚的心情留下。我忽然發現:我們這群愛好文字的女子，誰是《關雎》“參差荇菜，左右流之”里描繪的在燦爛春光中輕快地采集野菜的青春女子呢?依稀記得:明末清初學者、詩人冒辟疆所寫的那篇散文小品《影梅庵記》一文中，記錄了才色雙絕的董小宛擅于腌制野菜的故事。很多野菜一旦經過她的手腌制后，黃者如蠟、綠者如翠。看來，食用野菜，古來有之，并非今人所愛。

賽武當的野菜，完全靠天生地長，它采地之靈氣，取天之精華，才長出了茁壯秀美的英姿。與一片肥美的野芹菜在春日遲暮中相遇，是賽武當對我們的饋贈。我掐一片嫩芽放進嘴里，細細的品嘗，那淳樸的、清新的、帶著泥土芬芳的鮮香，慢慢的沁滿了我的味蕾，滋潤了我的心田。

回歸途中，我們看見了馬齒莧、藜蒿、地米菜、魚腥草和車前草等鮮嫩多汁、清脆可口的野菜。賽武當真是物產豐富啊，而且，賽武當的春天真美!山坡上，河塘邊、田埂旁，到處都可以看到冒尖的野菜。詩人海子曾經寫過的詩句蹦入腦海:“我想起在鄉下和母親一切過著的日子/野菜是第一陣春天的顫抖。”看見這些蓬勃生長的野菜，回味海子的詩歌，我就想起了我的父母，想起了我的老家。小時候，母親做的野菜鮮嫩柔滑，清香溢口，使我的味蕾不肯忘卻。內心的激動，讓我沉浸在對父母、對故鄉、對童年深深的懷念之中。

因為母親，每年春天，我都渴望到野外踏青，放松身心，尋找野菜，尋找快樂。我的味蕾每年都會出去春游一次!我不知道，同行的朋友，此刻是否想起了母親，想起了童年?

暮色四合時，我們鉆進了離去的車內。

明年的春季，我們還要走出家門，走進賽武當，看看綠色，采采野菜，訪訪春意，放松身心的同時再體驗品味一下那些帶給我們快樂的本真純樸的野菜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