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的嘈雜聲

6月15日 晴

在我出生前，奶奶家在一個四合院中，姐姐告訴我，那里很美，有好多種花、好多種草，還有鳥鳴在天際回蕩。

每天早晨，應當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時候，因為那時有朝陽的光輝，有鳥兒停在枝頭低語。我總是這樣想，也許早晨的景象太過于美好，是任何畫家都無法用筆墨來噴繪的，但姐姐卻說，你錯了，其實每天早晨都是一天中最嘈雜的時候。

我愕然，后來才明白嘈雜是來自奶奶的聲音，是奶奶與爺爺之間的爭吵，為的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每天早晨，奶奶便會不斷地絮絮叨叨，爺爺就成了傾聽者。奶奶年輕時曾當過兵，參加過抗日戰爭，大概是別樣的經歷鑄就了她堅貞而又剛強，非常自信的性格。爺爺和奶奶的經歷很像，只是受過很多苦，所以爺爺對人很和藹，不苛刻。但是對別人總是很和藹得爺爺，卻總是忍受不了奶奶的絮叨。一般來說，很快兩個人就吵起來了，早晨的嘈雜聲就這樣開始。

其實，這樣的景象我并未親眼見過，在我的記憶中也未曾有過這樣的嘈雜，因為當我長大時，爺爺奶奶都漸漸地老了，不怎么吵了，媽媽說現在你爺爺老了，吵不動了。

這樣的話看起來沒什么，但聽起來卻有一絲傷感，年華無情地讓爺爺奶奶老去，從前我一直覺得他們不會老，但現在卻發現他們真的老了。

我出生后，奶奶就搬到了高樓里。在我記憶中，每天清晨都很安靜，奶奶會攙著爺爺來吃早飯，把爺爺安置在爺爺專用的一個很大、很堅實的木制椅子上，然后兩人一同享用早餐。這時嘈雜沒了，但是在我心中，他們兩人卻永遠在嘈雜中，我一直覺得這是他們婚姻的象征。

后來爺爺病了，是人老了之后各個器官都老化了的結果。爺爺眼中不再清澈，相反變得幾分混濁，頭腦也不再清楚了，時而就會糊涂幾分，奶奶卻依然很精神，總愛該跟爺爺說，你真是老糊涂了!我已不大記得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多久，大概三四年吧，三四年對于我這個小孩來說長大了很多，但對于兩位老人來講，我感覺他們沒變，就這樣一天天的地生活。

直到有一天，爺爺被送到了醫院，再也沒有回來，我才明白爺爺走了，當時真的很難過很難過地哭了，但奶奶卻沒有哭，更準確地說我并未看到她的淚水。在我記憶中，奶奶從未哭過，我說過她是個堅強的女人，但這也曾讓我狐疑過，她與爺爺相守六十年，當她心中的他離去時她必定難過、傷心，可是為什么，奶奶的面龐卻沒有淚水劃過的痕跡。

爺爺去世前的一年里，奶奶瘦了，瘦了二十斤，人家說千金難買老來瘦，但是奶奶的瘦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我想二十斤的體重是牽掛走的，追隨爺爺去了。一年后，從不迷信的奶奶買來紙去為爺爺燒，清明時節更會把紙疊成錢往火里送。這些年奶奶依然生龍活虎，每天早晨依然可以聽到她的絮叨，只是傾聽者換了，因為爺爺走了。

嘈雜聲依舊，奶奶依然絮叨著，我想這樣的嘈雜聲永遠都會回蕩在耳畔。相伴六十年，相守在永遠。爺爺奶奶在演繹別樣的生活，別樣生活中卻有著再尋常不過的愛。

太原市第十八中學高0811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