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了的珠光蚌影

在很久以前，廣大的東北水域生存著一種淡水河蚌，體內有白皙晶瑩、光彩奪目的珍珠，古人稱其為東珠。東珠也稱大珠、美珠、北珠、蛤珠、酸棗珠，以別于產自南方的南珠。

《吉林外紀》載：“東珠，東三省皆產，惟吉林、黑龍江界內松花江、嫩江、瑗琿各江河產者最佳。”東珠顆粒大小不一，光澤有別，顆粒較大者尤為珍貴。其中呈現紅色光澤者，稱“美人湖”；微閃青色光澤者，謂之“龍眼湖”，為東珠中的珍品；另有色若淡金者，璀璨奪目，為東珠中的極品。

東珠的珍貴稀少，歷代貴族趨之若鶩成為進貢的寶物，在歷代王朝更迭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遼代末年，貴族奢靡成風，遼天祚帝耶律延禧更是奢侈無度，終日沉湎于酒色游獵，在寒冷的冬季，他強迫女真人冒著嚴寒，鑿冰入水，尋蚌取珠，致使很多女真人慘死于江河之上，埋下了仇恨的種子。每年遼帝都要向女真部落索取大量的東珠、紫貂皮、海東青等物產，統治者的橫征暴斂激怒了女真各部，在完顏部首領阿骨打的率領下，女真人奮起反抗，終于在1125年推翻了曾經不可一世的大遼帝國。

金代末年，強大的蒙古鐵騎所向披靡，金帝為了請求議和，將自己所藏的東珠拱手奉獻給成吉思汗，獲取短暫的和平，但是不久后的1234年，金王朝還是被蒙古人建立的元朝取代了。

清王朝的奠基人努爾哈赤在建國前夕，為了麻痹明王朝的統治者，曾多次貢獻東珠，獲取了寶貴的臥薪嘗膽的時間。為他的后世進入山海關，奪取中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清朝滿洲貴族入主中原后，以東北為龍興之地，采取封禁政策，客觀上對東北地區的生態環境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然而，東珠的孕育者——河蚌卻沒有逃脫持續被戕害的厄運。

清王朝統治者喜歡在朝冠上鑲嵌東珠，用以昭示皇家的絕對權威，因身份的不同，佩戴東珠有著嚴格的等級制度。如皇帝佩戴朝珠108顆，皇后、皇太后的冬季朝冠裝飾13顆東珠，親王朝冠裝飾有10顆東珠，以此類推，親王世子9顆，郡王8顆，貝勒7顆，貝子6顆，鎮國公5顆，輔國公4顆，侯爵3顆，伯爵2顆，一品官1顆。

東珠需求量的增大使得采挖河蚌形成了惡性循環，致使東珠日漸稀少。順治14年（公元1657年），政府設立了布特哈烏拉總管，也叫打牲烏拉，即采集東北特有物產供給皇宮的衙門。打牲烏拉專門為宮廷采集東珠、人參、紫貂皮等貢物。每年春季開江是采集東珠的旺季，由衙門總管率領兵丁乘舟入江，從南起松花江上游、長白山陰，北至三姓、璦琿，東到寧古塔、琿春、牡丹江的廣大范圍內分頭采集河蚌。

采集東珠由十人或八人組成一排，腰系繩索，手抱石頭，背著口袋，沉入水底撈蚌，揀滿口袋后抖動繩索，同伴將其提出水面，如此反復。遇到水深流急處則用一根大竿插入水底，采珠者順竿而下，在附近揀拾河蚌。一些潛水差或體質弱的采珠人常被沖進旋渦，葬身江河，還有許多采珠人因受凍生病而死。

據史料記載，“每得一珠，實非易事”，經常是 “易數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笨癫蔀E捕使得黑龍江流域的東珠資源日漸枯竭，雍正時代，“雖偶有所獲，顆粒甚小，多不堪用。”即便如此，官方的采珠規模仍不斷擴大， 咸豐時代以后，隨著清帝國的衰落，沙俄勢力的東擴，東北水域具有千年歷史的東珠采捕業，逐漸銷聲匿跡。如今，在滿族的一種傳統游戲——尼楚赫（一種球類比賽）中，依稀殘存著他們的先人當年入河采珠的身影。

而今，工業文明的飛速發展，一些江河中的水族難免遭遇滅頂之災，孕育東珠的東北河蚌早已不見了蹤跡，只有那些存世的東珠默默在一些角落，見證著那一段段心酸的往事和悠長久遠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