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解決弱勢群體問題是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內在需要,而弱勢群體問題并非僅僅是貧窮問題,還包括機會公平。目前,弱勢群體在機會公平方面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而羅爾斯非常重視不利者機會平等的實現問題。他從社會基本結構考察機會公平問題,強調要關注每一個人的機會平等。他的這一思想將有助于更好地做好弱勢群體的工作,更好地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實現社會的公平正義。
[關鍵詞] 機會;公平;弱勢群體
[作者簡介]虞新勝(1974—),男,東華理工大學外法系講師;鄭華(1980—),女,東華理工大學外法系教師。(江西南昌330013)
本文系江西省社科共建項目“羅爾斯的正義理論對弱勢群體機會公平的啟示”(課題編號:09ZX201)階段性成果之一。
任何一個國家在發展過程中都不可避免地要處理公平與效率的矛盾。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生產效率大大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很大的改善,但不可否認,地區差距、貧富差距及城鄉之間的差距還很突出。從嚴格意義上講,如何解決好改革進程中出現的貧富差距,解決好弱勢群體的利益問題,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做到正義,是和諧社會發展的關鍵問題。當前,我國政府重視弱勢群體的物質補償,但仍然缺乏對弱勢群體機會平等的重視,他們缺乏一些平等權利和平等的機會。羅爾斯從社會基本結構出發,提出自由權利優先,但又通過正義的第二原則即差異原則, 尋找一種在堅持機會均等的前提下減弱不平等,并且盡最大可能保障處于不利地位者的基本需求。本文試圖從羅爾斯的正義原則出發,探討我國弱勢群體的機會公平問題。
一、羅爾斯:社會基本結構中的機會公平
在《正義論》中,羅爾斯反對功利主義的正義觀,因為功利主義的正義觀主張,如果為了增加社會總福利而犧牲個人的機會平等,這是允許的。與此相反,羅爾斯從社會基本結構出發,堅持自由權利的優先性。羅爾斯繼承了康德的以下思想,即認為每個有理性的人都應該自在地作為目的而實存著,每個人都應被當作目的而不是手段。“在社會體系的設計中,我們必須把人僅僅作為目的而決不作為手段。”[1] (P181)羅爾斯認為,社會是一個合作冒險體系,社會的分配原則不能靠上帝安排,也不能靠自然規則,而只能靠人類自身制定規則,人們應得和不應得都以制定的規則為依據。這樣,人人參與就顯得特別重要,而公平的機會原則就能保證人人都參與合作體系。
正是基于這樣一種合作關系,羅爾斯批評機會按照效率進行分配的方式。羅爾斯認為,自然的自由體系只考慮第一個原則(即自由優先原則)被滿足的情況,僅僅是效率原則不可能成為一種正義觀,因為它僅僅要求一種形式的機會平等,而沒有做出努力來保證一種平等的或相近的社會條件。資源的最初分配總是受到自然和社會偶然因素的強烈影響,現存的收入和財富分配方式就是自然稟賦(即自然的才干、能力等)的先前分配累積的結果,這些自然稟賦的運用受到社會環境以及諸如好運和惡運之類偶然因素的有利或不利的影響。
羅爾斯也批評機會按照能力高低來確立。不管人們在社會體系中的最初地位如何,也不管他們生來屬于什么樣的收入階層,對于所有具有相似動機和稟賦的人來說,都應有同樣的成功前景。這樣,自由的平等解釋在強調自由優先原則的同時,也加入了機會平等原則,從而減少了社會偶然因素和自然運氣對分配份額的影響。所以,自由的平等解釋顯然要比自然的自由體系更可取,因為它要求確保那些有著類似能力或才干的人也應當有類似的生活機會去獲得成功。但是,羅爾斯也批評了自由的平等解釋,因為,雖然它看起來比自然的自由體系更可取,但人們還是可以發現它的缺陷,即它還是允許財富和收入的分配受能力和天賦這一自然分配決定,而能力和天賦的自然分配是由自然抓鬮的結果決定的,這一結果從道德觀點看仍是任意的。
在充分比較了自然的自由體系和自由的平等解釋之后,羅爾斯認為,只有民主的平等在對待機會等方面屬于最公正的。因為,自由的平等解釋和自然的自由體系都是不穩定的,它們允許社會的或自然的某種偶然因素存在。如果把社會視為一個合作的體系,人們就決不會根據社會或者自然運氣來衡量他們在社會合作中利益和負擔的份額。而民主的解釋是通過結合機會公平原則與差別原則而達到公正。根據差別原則,應該對處境最不利者加以補償。
羅爾斯通過對天賦才能、能力以及運氣等偶然因素置入社會合作關系中來考察,更加關注不利者能力的不平等。“把自然才能的分配看作一種共同的資產,一種共享的分配的利益(無論這一分配攤到每個人身上的結果是什么)。那些先天有利的人,不論他們是誰,只能在改善那些不利者的狀況的條件下從他們的幸運中得利。在天賦上占優勢者不能僅僅因為他們天分較高而得益,而只能通過抵消訓練和教育費用和用他們的天賦幫助較不利者得益。沒有一個人能說他的較高天賦是他應得的,也沒有一種優點配得到一個社會中較有利的出發點。”[2](P102)
二、我國弱勢群體機會不平等的社會原因分析
“弱勢群體”是社會學、政治學等領域中的一個核心概念,學術界一般把弱勢群體分為兩類:生理性弱勢群體和社會性弱勢群體。前者主要是指年紀大的老人、殘疾人或災難中的病人等,他們有著明顯的生理原因;后者主要是指城鄉貧困人口、經濟結構調整進程中出現的失業和下崗職工以及農民工等,他們有著明顯的社會原因。筆者認為,造成弱勢群體處于弱勢地位的主要社會原因在于“允許社會的或自然的某種偶然因素存在”。
(一)市場經濟的長期積累效應導致弱勢群體機會的不公平
改革之前,我國實行的是大而全的計劃經濟體制。在這種經濟體制下,社會經濟資源歸全民所有或集體所有,人們共同占有生產資料和平均分配生活資料。由于計劃經濟不強調競爭,人們處于普遍貧窮的狀態中,機會公平便失去了意義。改革開放以來,鄧小平把發展生產力看成是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提出“發展才是硬道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逐步取代傳統的計劃經濟,從而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給人們帶來了諸多發展的機會,人們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迅速提高。市場的配置可以達到對資源的利用效率最大化,但也帶來一個結果:當資本參與分配并且所占的份額越來越多時,資源配置未必是按照個人的能力或勤奮進行,而是越來越依賴積累起來的財富資本。由此,社會強者可憑借財富資本的優勢占據更多的社會財富,而社會弱勢者則只能長期處在饑寒交迫之中。社會強者也必然擁有更多的發展機會。這也就是說,積累起來的財富資本會限制機會均等,從而維護著不正當、不正義,“倘若我們考慮到地產買賣的積累性效果,及其代際遺產的傳遞,所有這一切就一目了然了”。[3](P283-284)弱勢群體如果得不到公平的機會,他們將很難走出貧困的怪圈,摘掉貧窮的“帽子”。目前,“富二代”、“窮二代”甚至“富三代”、“窮三代”的出現就是一個有力的佐證。
(二)計劃體制下某些不合理的制度依然制約著弱勢群體的機會平等
在傳統的計劃經濟體制下,機會平等原則一直未引起人們的重視,對機會平等原則的長期忽視和否定在我國導向了兩種不同的結果。一方面,人們試圖在微觀層面(如人民公社內部)實現實質上的平等愿望,結果造成了低效率的“大鍋飯”平均主義制度。另一方面,由于社會總資源和總財富的有限性,人們不得不在宏觀領域建立起城鄉隔離制度,以保障在城市內部實行一種財富平等制度,結果導致了城鄉居民在就業、任職、參政、受教育、受國家救濟等等領域一系列的機會不平等和權利不平等。前者由于引入市場因素,低效率的平均主義現象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克服,而后者基于身份地位不平等的戶籍制度至今仍然影響著弱勢群體的機會平等。由于不同身份的人有著不同的權利和待遇,所以身份也就充滿特定權益。這種由戶籍制度規定的人的機會不平等助長了偶然性對人的命運的決定作用,使人們從一開始就缺少平等分配國家資源的機會,從而造成利益分配的不平等,在經濟上加深了貧富分化,從而使弱勢群體失去追求幸福生活的機會。
羅爾斯非常反對社會或自然的偶然因素對社會分配的影響,因為在他看來,財產的初始分配受到社會和自然偶然情況的影響,這種影響“是任意的”,甚至是“非常任性專橫的”。而目前,我國有些行業和地區仍然存在社會偶然因素和自然運氣決定個人分配份額的現象。如果說,由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育不成熟,我們必須承認個人天賦、能力、勤奮程度和家庭負擔差異等;但是,隨著市場經濟的日趨成熟,我們應減少這種影響。國家應盡量運用一些政治的和法律的手段來保障機會平等所需要的社會條件平等,不應使具有較高稟賦的弱勢群體可能將被限制在身份、區域或較貧困的生活條件之內。
三、羅爾斯機會公平思想對我國弱勢群體機會公平的啟示
羅爾斯平等地把每個人看做一個道德人。他認為,按照效率原則進行資源分配是不正義的,因為它雖然保證了程序上的正義,但它并沒有做出努力來保證一種平等的或相近的社會條件。政府應該為每個人特別是弱勢群體創造一種相同或相近的社會條件,使每個人都能享受公平的競爭機會。“在社會的所有部分,對每個具有相似動機和天賦的人來說,都應當有大致平等的教育和成就前景,那些具有同樣能力和志向的人的期望,不應當受到他們的社會出身的影響。”[4](P73)
首先,在公平正義理念下制定一些合理的法律制度,從制度上確保弱勢群體機會平等能夠得到貫徹與落實。
羅爾斯堅持制度正義對于個人原則的優先性。社會制度對于個人的生活和工作無疑具有重要的作用,它不僅決定著個人的當下生活狀態,而且影響著個人未來的生活前景和計劃。如果沒有正義的社會制度,個人的合理生活期望就可能枯萎;沒有正義的社會制度,哪怕是真正崇高的理想,也難以長久地堅持。改革開放三十年來,我國的制度建設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各種具體制度和法規相繼制定出來,并付諸實施,制度建設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重視。
其次,采取有效的措施推動弱勢群體就業的機會平等。正常的社會秩序是現代化進程得以順利推進的前提性條件,而實現自由、有序的社會流動既是實現機會平等理念的必要條件,同時也是充分實現機會平等理念的一項重要內容。改革開放以來,社會成員從總體上說開始擺脫了過去的那種身份隸屬化、工作固定化、居住不變化的局面,垂直流動、水平流動、結構性流動以及自由流動的社會成員人數大幅度增加,這為機會平等的實現提供了一個有利的起點。但當前,中國社會的發展不平衡,城市往往針對農民工制定一些歧視性的政策和法規,實施一些歧視性的做法。一個社會應當通過必要的制度安排和政策制定,來保證社會各階層之間開放和平等進入,建立全面的勞動力市場。現在,政府正有序地放松戶籍管理制度。
最后,為弱勢群體提供平等參與經濟建設的發展機會,努力消除出身、性別、環境等因素的影響,確保社會條件的公平。
羅爾斯看到市場所形成的累積效應對個人機會產生的影響。在他看來,社會生活中存在著許多不平等的現象,特別是市場經濟看似公平的交易背后,蘊藏著一只“看不見的手”,它維護了不正義,并限制了機會均等。羅爾斯認為,這類不平等是一種特別深刻的不平等,它們不僅涉及面廣,而且影響到人們在生活中的許多機會;不僅影響著人們的權利和義務的分配,而且影響著他們的生活前景即他們可能希望達到的狀態和成就。所以,羅爾斯強調,即便是由于社會運氣或自然偶然的運氣偏重于某些人,社會也應該設法保證不利者有發展他們的自由能力和享受自由的平等的機會。現代政府不僅要使得每個人不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還要積極保障弱勢群體“條件的平等”,以保障同一起點上的各個人具有對等的或接近的實力,如關注弱勢群體的教育、醫療、福利、社會保障等,提供一定的物質條件保障弱勢群體的相關權利能夠得到落實,使其能夠表達和維護自身的權益,對自由競爭的結果進行適度的二次分配。政府還可以通過補貼來保證具有類似天賦和動機的人都有平等的受教育、受培養的機會等等。總之,政府創造公平的競爭環境,努力給予每個人公平的機會,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一個重要任務,也能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提供無限的生機和活力。
[參考文獻]
[1][2][3][4][美]約翰#8226;羅爾斯.正義論[M],何懷宏,等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
[責任編輯:李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