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簡直要被于嘉逼瘋了。
公司酒會,作為部門經理,我自然要事必躬親到每個環節。可是,手機從八點就開始響,一直響到十點鐘。忍無可忍,我惱羞成怒地關了電話。
午夜時分,滿身疲憊地趕回家,燈火通明的客廳里,一地狼藉。于嘉披頭散發地坐在那里,先是哀哀地哭泣,繼而撲過來扯住我的衣領:“為什么你要關機,這一晚上,你到底同誰在一起。”
我生氣地一兜手將于嘉甩出去,她站立不穩,一下跌坐在地板上,手腕扎在殘破的玻璃上,鮮血出來了。
我驚叫一聲撲過去,于嘉撿起一片玻璃就跳到了沙發上,她的眼中突然多了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東西:“童顏軍,你是不是早就不愛我了?說,你是不是早就不愛我了。”
我魂飛魄散。此時的于嘉,頭發蓬亂,手上淌著鮮血,臉上慘白,那片鋒利的玻璃,已經逼到了她的手腕上。
我的聲音都哆嗦了:“不,于嘉,你知道的,我是最愛你的。”她的眼神動一動,一串淚滴滴答答地落下來。我顫抖著靠近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關電話,是手機沒電了,你知道,我今天一直在公司的酒會上,不信,不信你可以給我的同事打電話。”
于嘉的手無力地垂下來,她的淚更洶涌了,我將那片玻璃從她手里輕輕拿下來。于嘉撲到我懷里嚎啕大哭:“童顏軍,如果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活了。”我心驚膽戰地好言安慰了她半天,于嘉才漸漸安靜下來。
半小時后,于嘉滿臉淚痕地睡著了,我無力地走出臥室,看一眼客廳中鋒利的玻璃碎片,再看看沙發墊子上一滴滴紫紅的血跡,心亂如麻。這還是個家么?
2
昏頭漲腦地睡了過去,第二天早晨,我還在夢中,就聞到了濃郁的米香。
起來,客廳里已經一塵不染,于嘉左手上包著厚厚的紗布,臉頰有點腫脹,但是情緒明顯緩和過來。她低垂著頭過來抱住我,喃喃地道歉:“對不起,童顏軍,昨天我真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心緒復雜地抱了她一下,此刻的于嘉,又成了一只乖巧的小貓。可是,我心里再也無法升騰起柔情來了。
我相信于嘉的話,她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結婚5年,我終于發現,歇斯底里的情緒和不信任,是種在這個女人心中的一顆罌粟的種子,只要我有一點點不配合,這顆種子立即就會發芽長大。
于嘉知道自己過分,好的時候,她對我竭盡全力的好。可是,一但她的感覺上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又會變成一個讓自己都陌生的魔鬼。
于嘉說,是父母離異在她心底造成的傷痕太深了。
岳父是在于嘉八歲離開的,他愛上了一個更年輕的女人,于嘉的媽媽為此患上抑郁癥。她堅持認為,是爸爸的背叛造成了一切。
結婚前兩年,我們的生活一直幸福甜蜜,那時候我還是公司的小職員,總有很多時間陪在于嘉身邊。知道于嘉的陰影,我刻意放棄了自己的所有私人空間,手機、QQ、MSN,電子郵箱,只要于嘉愿意,她隨時可以翻檢我的內心世界。
于嘉漸漸胖了,她對我更加體貼,我們甚至開始計劃要一個孩子。
這時卻出了一點小意外,做孕前檢查時,于嘉查出了婦科病,我們只能暫緩一段時間。我無所謂這個事情,可于嘉卻從此心事重重。
這時,我在公司由小職員升任部門經理。
職位擢升讓我驚喜異常,可于嘉卻有點不太熱情:“親愛的,我寧愿一無所有,只要咱們能白頭偕老。”
我笑著吻住她的額頭。于嘉從來不是虛榮的女子,這一直是我深愛她的重要原因,但是,作為一個男人,打下一份江山,不僅是自我價值的體現,也是讓所愛之人過得更好的責任。
我轉身投入到如火如荼的職場中去了。
3
等到發現于嘉變得草木皆兵,已經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那天,我們正擠在沙發上看電視,一個女客戶忽然來了電話。她說有一組數據必須馬上修改。
接電話的時候,我絲毫沒有避諱于嘉。可等我穿上衣服要出去時,于嘉忽然追了過來: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匆忙地找包,一邊回她:你去干什么啊,我改個數據就回來的。
于嘉不出聲了,等我下樓時,卻發現她已經跟了下來。我只好帶她上車,到了公司樓下,囑咐她在車里等我。于嘉笑嘻嘻地答應了。
十分鐘后,我正同女客戶忙碌著,于嘉進來了。
女客戶什么都沒說,但從她忍俊不禁的笑容中,我知道自己糗大了。
果然,過了沒兩天,公司里盡人皆知我在老婆陪伴下去見客戶的事情,為此,老總還找我談了話。他說得輕描淡寫:“以后要注意公司形象,小童,個人事小,但影響卻往往很大。”
好在,于嘉還算明事理,知道老總不高興后,她收斂了很多。再有加班的任務,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沖動,也會安分守己縮在汽車里等待。
但更多的煩惱卻春草一樣生了出來。
升任業務經理,我的電話自然多起來,過去于嘉了解我所有的朋友關系,現在,一下子多出這么多陌生名字,她天天追著問:“這個是誰?那個又是誰?”
忙碌了一天,回家還要事無巨細地做匯報,我實在有點疲于應付。
我身上那條蘸了水的繩子越來越緊了。
4
雖然我依然愛著于嘉,可現在這份愛已經成了一個沉悶的籠子,我不想繼續被囚禁,所以求助心理醫生,如何能夠順利離婚,而又不傷害到于嘉。
心理醫生一句話就將我打進了十八層地獄:這是不可能的。只要離婚,你的妻子一定會崩潰。而到那時,你會被愧疚折磨一輩子。
難道,我一輩子都要在這種糾纏中度過嗎?
心理醫生微笑著遞過一張單子:這是我給好多男人開出的藥方,你不妨也試一下。
我惶惑地打開,深藍色的格子紙上,羅列了五點。
第一點:生活規律化。一個男人若想讓老婆放心,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讓她看得到你生活的規律;第二點:行蹤透明化。要做到這點,男人只要做到提前告知,事后及時反饋就行了;第三點:愛情忠誠化。為了讓女人放心,男人應該注意適時地表達自己對愛情的忠誠;第四點:家庭責任化。男人要讓女人放心,就一定要表現出自己應有的責任心,讓她感覺得到你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感;第五點:性情健康化。一個讓女人放心的男人,大多不太抽煙,偶爾喝點小酒,但決不貪杯,待人處世能夠胸懷坦蕩心態平和,對待事業更是積極向上。
心理醫生笑問:以上這些,你真的都做到了么?
我有瞬間的尷尬,每次于嘉大肆發作,其實都是因為其中某條我做得不夠。
心理醫生接著說:每次爆發爭執,表面看你最痛苦,而實際上,你的妻子更糾結。因為她是深愛你的,你的痛苦會讓她自責彷徨。其實,仔細想想,她要的很簡單,無非是你的愛。而這樣的愛,也很真實地藏在你的心里,你唯一要做的,不過是找到合適的方式將它們表達出來。
我醍醐灌頂般醒悟過來,原來,我要做的,只是如此簡單。
從心理診所出來的第二天,我帶于嘉去了醫院做檢查,于嘉對我的懷疑是從暫時不能要孩子開始的,我希望能從打開這個心結讓她意識到我有多么愛她。
醫生的答復讓我們很興奮。于嘉的婦科病完全康復了,我們馬上就可以要孩子了。于嘉激動地抱住我:童顏軍,你真的做好準備了么。
我重重地點頭:于嘉,我要你給我生一個孩子,我們會攜手終身。
于嘉的眼淚又下來了。她在我懷里又抓又撓:這么長時間你不提孩子的事情,我還以為你不想要我了呢,童顏軍,我發誓以后一定做個好媽媽、好老婆。
我緊緊抱住這個傻女人,眼睛也濕潤了:愛需要表達,更需要安全,而這,我能做到。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