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鵲橋,地上有吊橋、石橋或鋼架橋,誰曾聽說過還有花橋?
幼時,聽到“花橋”之名,便不能忘。想象中,它是一座由五彩繽紛的花朵編織的橋,在青山綠水間,在藍天白云下,鮮活靈動,飛架人間。
后來才知道,花橋非橋,它是西南絲綢之路上最有特色、最有文化意蘊的古鎮(zhèn)之一,就坐落在博南山下。
到了花橋便會發(fā)現,花橋果然有花、有橋。
花橋之花有山梁上無處不開的野山茶花和杜鵑花,田野里的油菜花,房前屋后的桃花、李花、梨花,以及大小庭院內各種各樣的家養(yǎng)花草。當然,其中最令人稱奇的是一株栽于元代中葉的梅樹,每年寒冬臘月梅花如雪綻放。如今,這棵梅樹已成為古鎮(zhèn)一張響當當的名片。
花橋村北有一股豐盈的清泉,自西往東流,匯為小河,三次穿過村莊內的博南古道后蜿蜒游走,為古鎮(zhèn)創(chuàng)造了三座石拱橋。那些相互支撐的堅韌青石挺起脊梁,隨意渡人、渡車、渡牲畜。
花橋只是個方圓半里、居家百戶的小山村,坐落于永平縣城西南20公里處,現屬博南鎮(zhèn)的轄地。不過,古鎮(zhèn)雖小,卻久負盛名。早在2000多年前的西漢,便已彪炳于史冊,且在東漢永平十二年即為博南縣(今永平)的治所,以后又一直以“鎮(zhèn)”為建制沿襲到新中國成立,現在的建制是一個村。從縣到鎮(zhèn)、到村,可以說,花橋是不精于為官之道的,年紀越來越大,官卻越做越小。這樣也好,少些權力的角逐與屠戮,蒼生有福。
過去,古鎮(zhèn)的興旺主要得益于穿鎮(zhèn)而過的那條博南古道。遠在西漢時期,這條古道即為西南地區(qū)重要的軍事要道及民間商道,由此可達印度、阿富汗等西亞諸國。古鎮(zhèn)人至今依然傳唱著“漢德廣,開不賓;渡博南,越蘭津;渡瀾滄,為他人”的古歌。透過這悲愴的謠曲,我們仿佛還能看到那飛身疾馳的役使和一隊隊前不見頭后不見尾的商賈馬幫,遠出蜀疆川地,歷盡艱難險阻而來,再緣博南古道逶迤西去,把內地出產的華麗名貴絲綢和華夏古國悠久燦爛的歷史文明遠播它鄉(xiāng)異國。它那沉郁的旋律、孤傲的韻味,在今天聽來,依然不免讓人心生感慨。
源于對古老文明的尊崇和景仰,2009年夏天,我與妻再次走進了綠樹成蔭的花橋古鎮(zhèn)。我們是從新修的彈石路來到花橋的,入村的水泥街道平坦筆直,由北向南與古道相交。此街道不長,房屋不多,卻都是些“新生兒”,滿是新時代的烙印和影子。我們在新、舊兩條路的岔口處轉道東北方向,踏青石而下,只見3米多寬的古道路面凹凸不平,表面光滑、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石頭簇擁著由東北向西南踽踽而上,把古鎮(zhèn)一分為二。古道兩旁,少有的鋼混樓房與眾多古舊的土木院落雜沓交織,相銜相擁,自成格局。從那些衰朽卻不失氣勢的瓦屋,頹廢而凝重的墻垛,退休下來后仍舍不得扔掉腰上掛著的舊電表和老電鈴的郵局,寫著“理發(fā)店”、“裁縫店”的荒草掩映的店門上,依舊能夠窺望到古鎮(zhèn)昔日的興衰與輝煌。古鎮(zhèn)有些人家的門楣上,至今仍然懸掛著明、清以來朝廷和地方頒贈旌表的“苦節(jié)堅貞”、“見義勇為”的牌匾,舊時光的氣息和濃厚的人間煙火味彌漫在古鎮(zhèn)的每一個角落,隨時隨地都能讓人感觸到古鎮(zhèn)歷經的那種滄桑和久遠,以及凝聚其中的歷史韻味。令人難忘的是,一股干凈鮮活的泉水順古道西北邊沿流下。那嬰孩般鮮嫩透亮的清水,在一天天變得更加古老的石道旁,不斷追逐延續(xù)著早已遠去的亙古時光。當它經過剛興辦不久的花橋幼兒園門口時,似乎還仰了一下頭,有過一絲絲的停頓和向往。
古鎮(zhèn)的狗似乎都啞了,任我們走來走去,它們仍自顧自地躺在各自的地盤上睡覺,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好像我們只是游走在大地之上的兩條小魚,或者飛在空中的一對小鳥。我禁不住慨嘆:人的一生,倘能在此山綠水清、和諧自然、古而不衰的小鎮(zhèn)中自給自足而又輕松愜意地消受安祥時光,哪還有什么不甘與企盼?
責任編輯 左家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