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帝督審貪污命案

清嘉慶年間，因李毓昌秉公調查賑災款下落慘遭毒害一案，嘉慶皇帝下令徹查，查出江蘇上至總督、巡撫、藩司、臬司，下至淮安知府、山陽縣令等貪污行賄大案，震驚朝野，成為歷史上一樁奇案。

李毓昌，字皋言，山東即墨人。清嘉慶十三年(公元1808年)考取進士，以即用知縣分發江南候補，奉兩江總督鐵保委派，到山陽縣(今江蘇淮安市)勘查賑災款發放事宜。

當時，黃河泛濫，蘇北的諸湖、河水道堙塞，常有水災。朝廷年年撥款修河、賑災，而工程款和賑災款大部分被河道總督所屬的河工官員和蘇北的地方官員侵吞中飽。朝廷常派勘查委員調查賑災款去向，但下面官員早有準備，勘查人員下來后，他們盛宴相待，離開時厚贐相贈，如此逐級敷衍交差，各有所得，相安無事。

李毓昌接到委派后，立即帶領仆役李祥、顧祥、馬連升3人來到山陽縣。李毓昌是個還未沾上官場惡習的新進人物，考取功名后一心想為老百姓做主、忠君盡職。他十分認真地查勘起來，親自到受災群眾家中走訪，挨家挨戶地詢問領取賑災款的情況，結果查出多數饑民并未獲得賑濟，賑災巨款都被山陽縣府浮報冒領了。李毓昌大吃一驚，詳細列具清冊，準備回南京具報。

山陽知縣王伸漢知道事情即將敗露，驚慌得終日寢食不安。王伸漢的跟班仆役包祥怕主人丟官獲罪，私下向主人密陳，愿為盡力。于是，主仆合謀，由包祥先拉攏李毓昌的仆人李祥等，許以重賞，要他們向李毓昌轉達王知縣愿分出一半所得贓款。不料，李毓昌一口拒絕。王又提出愿意拿出全部贓款給李，只求保住官職。李仍不答應。這時，李毓昌回去復命日期已定。王伸漢心急如焚，最后狗急跳墻，決定通過包祥買通李祥3人，投毒殺死李毓昌滅口。

這天，王伸漢在縣衙為李毓昌設宴餞行，飲酒至深夜才散。李回到住處，干渴異常，連命進茶。李祥等把放了毒藥的茶水奉上。李毓昌飲畢就寢，忽覺腹中劇痛，起來大聲呼叫。包祥、李祥、顧祥、馬連升4人早在暗中窺伺，害怕李毓昌的喊聲敗露事機，包祥急忙跳出來，從身后扼住李毓昌的脖頸。李毓昌瞪目叱問，馬連升又急忙用腰帶勒住他的脖子，與李祥、顧祥一起用力將李勒死。幾人合力將李的尸體懸于房梁上，搜出查賑清冊等交給包祥帶回銷毀。

第二天天亮后，李祥等3人佯裝驚慌奔赴山陽縣衙，申報主人夜間自縊身亡。王伸漢帶著檢驗吏到現場驗視后，以李毓昌確系自縊，報告淮安知府王轂。王轂照例派府衙的檢驗吏復驗縊死情況。檢驗吏回報死者口角有血跡。王轂勃然大怒，斥其妄言生事，重責20大板。檢驗吏只得以自縊報告，王轂便據此層層上報。

兩江總督鐵保能詩善文，精于書法，卻疏于法律、刑名與吏治。他剛接任兩江總督不久，安徽壽州武舉張大有因奸妒毒死族侄，復審時知府受賄，將張無罪釋放。這件官司一直打到刑部，最終查明真相，復審知府被斬決，鐵保因失察受到嚴旨申斥，降為二品頂戴?，F在他又遇上李毓昌這一大案，本應吸取教訓，認真查究，卻仍草率地以自縊結案。

李毓昌的族叔李太清到山陽縣迎喪。王伸漢假裝哀傷，贈銀百兩作為盤費，還殷殷囑告:“死者入土為安，應早日安葬，以慰逝魂?！崩钐鍐柪钕榈?人去向，王伸漢回答說:“主死仆散，乃是常理，已各投生計，不知去向。”

李太清檢查李毓昌遺物，在一冊書籍中發現殘稿半頁，上面寫著“山陽知縣冒賑，以利啖毓昌，毓昌不敢受，恐上負天子……”，李太清認得這是李毓昌筆跡，是他生前起草的回報總督的未成文稿。李太清感到李毓昌死因可疑，即刻運著他的遺體和遺物回到山東即墨。他在與李毓昌遺孀查看遺物時，在一件長衫袖上發現有血跡，更覺可疑。經商計，李家決定開棺驗尸。開棺后，李的尸體尚未腐壞，面呈青色，以銀針刺試，針尖變黑，很明顯是中了毒。

李太清到即墨縣申訴，即墨縣以證據不足，且事關鄰省府、縣，未予受理。李太清憤而北上，到北京都察院擊鼓鳴冤，告了御狀。

此時，嘉慶帝正為幾年來連續查出貪污案而惱火。當他拿到都察院呈上的李太清訴狀時，立降嚴旨，提解王伸漢、王轂等到刑部會審，并讓山東地方長官驗明尸體具奏。

李毓昌的棺材運抵濟南，山東大小官員均臨現場。此時尸體已腐壞，只好做蒸骨檢驗。檢驗完畢后，檢驗吏遲遲不唱報。山東按察使朱錫爵知道又是有人從中賄賂，怒呼取大杖來，如檢驗吏不以實報，立斃杖下。檢驗吏這才唱報:“兩鎖子骨、肋骨全黑，余骨未全變色，委系中毒后又以人力致死。”驗罷，以實上奏。

經刑部都察院會審，終于查明了山陽縣縣令王伸漢派人毒殺李毓昌的經過，以及他勾結官員侵吞賑款的實情。嘉慶帝震怒，命將王伸漢、包祥斬立決，以殘酷的封建刑律將李祥、顧祥、馬連升凌遲處死。嘉慶帝認為李祥犯的罪最大，在處死他時，派刑部司官將他押到李毓昌墓前，先用夾刑，然后千刀萬剮摘心致祭。淮安知府王轂因分得贓銀2000兩，徇私包庇，立即絞決。此外，凡與這樁貪污受賄案相關的官員都被革職，并分別處以徒刑、流放、杖責等。失察的兩江總督鐵保則被革職，充軍烏魯木齊。李毓昌被追贈知府，其事跡讓史官列入循吏傳。嘉慶帝親制《憫忠詩》三十韻，在李墓前樹立御詩碑，以示旌表。李毓昌的繼子李希佐欽賜舉人，李太清欽賜武舉。

(責編 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