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親媽媽以死“血諫”啃老兒

一位下崗的單親媽媽含辛茹苦地把兒子拉扯大，可兒子畢業后不去找工作，竟認為母親“很有錢”，三番五次地逼母親給自己“創業基金”，甚至賴在家里“啃老”。母親萬念俱灰，最終選擇自殺，以死“血諫”啃老親兒，喚醒兒子去自食其力……

下崗女科長賣燒烤

楊虹出生在山東省濟南市的一個工人家庭，曾在濟南某國有公司當財會科長。1999年5月，她和丈夫協議離婚，11歲的兒子章華歸她撫養。2002年初，她因公司倒閉失業。

楊虹是個堅強的女人，為了撫養兒子，她很快調整心態，四處尋找工作。找工作屢屢碰壁，她只好去了一家保潔公司當清潔工。因收入太低，2002年底，她辭去工作，在濟南市經十路附近租了個攤位，賣起了夜市燒烤。她每天傍晚五六點從家里趕往夜市擺攤，收攤回家已是第二天凌晨三四點。為了不影響兒子的學習和生活，她把孩子交給自己父母看管。

楊虹在夜市擺燒烤攤，常常遇到熟人，有時臉都不知往哪里放。而最讓她難受的是，常常有客人發酒瘋，無緣無故地找茬兒，好幾次都把她的攤子砸了……親友們見她活得這么累，勸她再找個男人過日子。但她說:“我帶著兒子，哪有好男人愿意收留我們?我得先把兒子培養成人，再考慮這個問題。”

2003年9月，章華回到楊虹身邊。由于章華的外公、外婆對他十分溺愛，使他養成了貪玩的習慣，學習成績很不好。楊虹苦口婆心地勸兒子認真讀書，兒子卻不理解她的苦心。

2006年7月，章華高考名落孫山。楊虹只好把他送進濟南的一所技工學校。

在兒子讀技校的兩年時間里，楊虹更加賣命地為兒子掙學費和生活費。

2008年7月，章華從技校畢業，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章華從小到大都有外公、外婆和母親保護，沒受過什么挫折，如今找工作處處碰壁，十分氣餒。

兒子認定母親很有錢

2009年6月的一天中午，章華去參加一個初中同學的生日聚會。閑聊中，章華說出了自己找工作的苦悶。同學小黑見他愁眉苦臉，就說:“你媽媽以前不是大公司的財會科長嗎?管錢的哪個沒有錢啊?她肯定有一大筆存款!按你現在的文憑，就算是找到工作，一個月頂多也就千把塊錢。你還不如叫你媽拿錢讓你開家公司，自己當老板多好……”

章華苦笑著說:“我媽要是有錢的話，還會去賣燒烤?”

小黑卻說:“你媽現在賣燒烤，肯定是裝窮，掩人耳目!你想想，當初憑她的職位，要求上級安排個工作，上級會不安排嗎?可她為什么寧愿賣燒烤呢?說明你媽從公司撈了一筆錢，早就不想在公司里干了……”

幾個同學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小黑，章華不由得有些相信了。

那天回家后，章華試著問母親:“媽，咱家里有多少錢啊?”

楊虹覺得兒子問得奇怪，就反問道:“你問這個干什么?”

章華說:“現在工作難找，家里要有錢的話，不如讓我去做生意……”

“你不想找工作，難道要像媽媽一樣去做那種小生意嗎?”

章華搖頭道:“你那種小生意哪里適合我做啊?太丟面子了!我同學說，你當過幾年財會科長，家里肯定有錢……”

楊虹正色道:“媽那時拿固定工資，一個月也就1000多塊錢。媽媽雖然是個財會科長，掌管財務，但那都是公家的錢，你媽一分也沒沾!孩子，你年齡還小，不要被社會上那些不好的思想污染了……”楊虹為了讓兒子相信自己，還找出家里的存折，和顏悅色地說:“這上面有5萬多元存款，是我們的所有家底……”

見母親這樣，章華也無話可說。

7月下旬，章華在找工作時意外碰到一個親戚。這個親戚在一家公司做主管，章華便讓他幫忙給自己安排一份工作。章華哪里知道，楊虹當財會科長時，這個親戚曾找她借過錢，但沒借到，這讓他至今還耿耿于懷。這個親戚不僅不肯幫章華，還滿腹怨氣地說:“你媽太小氣了!她當財會科長時搞了不少錢，硬是一點也不肯幫我們這些親戚……”

連親戚都說媽媽當財會科長時“搞”了錢，章華不由得又懷疑起母親的廉潔來。

別人都說母親“有錢”，而母親又矢口否認，章華一時間不知該相信誰好。一天晚上，他和一個好友吃消夜，喝了幾瓶啤酒后，他向好友說出了心中的困惑。

聽了他的話，比他年長幾歲的好友說:“我老家有個公司前年也破產了，幾個廠領導和財會人員個個撈得腰包鼓鼓的!你媽當時能不為你、為她自己的將來搞點錢嗎?除非你媽媽是傻瓜……”

章華覺得好友分析得“有理有據”，更加認定母親“有錢”。

逼要“創業基金”

楊虹見兒子不去找工作，整天追問自己家里到底有多少錢，十分惱火。2009年8月初，她放下面子，去求熟人給兒子介紹工作。經過一番波折，她的一位老同事才把章華介紹到一家電器公司當銷售員。兒子有了工作后，楊虹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然而，令楊虹想不到的是，兒子只上了幾天班就辭職了。她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責問兒子:“我厚著臉皮幫你求來的工作，你怎么說辭就辭啊?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呀?”

章華回答說:“那工作天天站著累不說，還受氣!媽，今天我朋友說他們家附近有家網吧轉讓，朋友想和我合伙盤下來。轉讓費一共80萬，我和朋友每人出40萬……”

楊虹嚇了一跳，說:“你口氣好大呀!家里別說40萬，就是10萬也拿不出來!那天，你不是看過家里的存折了嗎?”

章華打斷母親的話，說:“媽，我是你親生兒子，不是別人!你對我用得著掩飾嗎?你們那個公司破產七八個年頭了，就算當時弄了點錢，現在過去了這么久，也不會有人追究了……”

聽了兒子的話，楊虹感到人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氣得渾身發抖。

這次談話母子倆不歡而散。章華一直沒有放棄讓母親拿錢給他創業的念頭，開始不斷給母親做“思想工作”。為了“討好”母親，他甚至不怕“丟面子”，到夜市幫母親賣燒烤……

兒子寫下“保證書”

兒子挖空心思找自己要“創業基金”，楊虹不堪其煩。為了讓兒子相信自己，楊虹請來了原來公司里的張經理。張經理對章華說:“當年你媽很廉潔，公司里的財務是一個副經理和你媽共同管的，并且還有專職出納，你媽根本沒有、也不可能貪污任何公款。”

張經理走后，章華用不屑的口氣對母親說:“你不用找人來合伙騙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的話噎得楊虹半天說不出話來。

為了讓母親心甘情愿把錢拿出來，章華經常領一些朋友回家，在母親面前大談賺錢項目，希望以此打動她。一次，章華的朋友走后，楊虹語重心長地對兒子說:“華子，做人要腳踏實地。別說媽沒錢，就是有錢，也不能讓你和這幫夸夸其談的朋友去合伙……”

章華聽了這話，認為母親是怕自己被騙，才不肯把錢拿出來。他走進自己房間，寫了張借條給母親，說:“媽，我現在向你借40萬，保證以后會還給你!”

見兒子這樣固執，楊虹無奈地說:“華子，我要是有錢，你用得著借嗎?我說的話，你怎么就不信呢?”

2010年元旦，楊虹接連參加了幾個同事孩子的婚禮，回來后有些感嘆地對兒子說:“看到別人的孩子結婚，媽媽真是羨慕啊!你現在連工作都沒有，哪個女孩能看上你呢?”聽了母親的話，章華想:“媽媽也許想把錢留給我結婚、買房，但男人沒有事業怎么行呢?”尋思了半天，他又給母親寫了一份保證書:“媽媽，只要你現在給我創業的錢，以后結婚、買房，我保證不要你負擔……”

章華交了“保證書”后，見母親還是說沒錢，就再也忍不住了，怒氣沖沖地對母親吼道:“我是不是你兒子啊!你是想留著你的錢好改嫁，還是帶進棺材里爛掉啊?”

楊虹沒想到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竟這樣罵自己，差點氣昏過去。她指著兒子說:“你給我滾，滾……”

兒子走后，楊虹躺在床上任傷心的淚水洶涌而出，她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到了死。

以死勸誡啃老兒

這次鬧翻后，母子倆陷入了冷戰。章華天天待在家里，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吃完午飯后就玩電腦游戲到深夜，甚至還抽起了煙，喝起了酒。沒有錢，他就賒賬。

日子一天天過去，見兒子待在家里吃了玩，玩了睡，楊虹急得頭發都白了一半，整夜失眠。后來，楊虹找親友來勸兒子出去工作，但還是無濟于事。漸漸地，楊虹對兒子由失望變成絕望。

2010年6月29日晚，吃過晚飯，楊虹讓兒子幫忙把碗洗了，沒想到章華當即把碗摔了。楊虹的眼淚立刻洶涌而出，心里感到特別悲涼，之前那個死的念頭騰地一下又冒了出來。她控制住情緒，柔聲對兒子說:“華子，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以后不會再為難你了……”

回到房間后，楊虹翻出存折，工工整整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找來紙、筆，給兒子寫下了一封遺書:

小華，媽媽走了。這本存折是我上次給你看的，也真是我們所有的家底。這里面的錢是媽媽失業后打工、賣燒烤掙來的，里面的每一分錢都干干凈凈，都浸透著媽媽的汗水。孩子，媽媽要走了，你應該相信媽媽沒有必要瞞你了。我對你的要求不高，只希望你以后自食其力，清白做人。

寫完遺書，楊虹用刀片割了自己的左手腕，又吞下整瓶安眠藥……

次日中午，章華才發現母親自殺了!他抱著母親的尸體號啕大哭……

在楊虹的遺體告別儀式上，她的近百位老同事紛紛趕來，個個老淚縱橫，有的說:“楊科長在位時，兩袖清風，是位好科長!”有的感嘆:“她真的很廉潔，經手的每一筆賬務從未出過差錯……”

安葬完母親后，章華久久地跪在墓前，凝視著墓碑上的遺像，低聲抽泣道:“媽媽，是兒子不孝，把您逼上了絕路!兒子現在十分痛苦……媽媽，我一定會銘記您的教誨去做人做事，再也不給您丟臉……”

如今，章華在一家工廠的流水線上工作，仍為母親的死感到痛苦。

(文中主人公名字為化名。)(責編 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