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線關心、瞬間、永遠
那些同叛逆跟青春有關的歲月,似乎正沿著它來時的痕跡,無限遠去。
2006年的地平線,跟唐古拉山口。
黃昏的北國邊緣城市,街巷是低矮的80年代平房,空中,有暮煙。和偶爾劃過的一兩只昏鴉。街巷的兩邊,依然充斥著小商小販的叫賣聲。
耗子雙手插進兜里,長長的頭發一甩,問我,要不要吃魚丸?
我看著一邊的冰糖葫蘆回道,別裝了,想哭就哭出來吧,你知道我不吃魚丸的。
耗子低下頭苦澀地笑笑,眼淚就透過長長的發絲瞬間遺落,他說,凈瞳,以后我再也不要來這里了。
走出夜市,轉過第三條街道的時候,夜色已經強烈地壓過了這個城市。
轉過腦袋的剎那,我看到了三個善良的字眼:地平線。清晨長長的地平線,綿長的綠色草坪,跟掩蓋過天空的那一團正在起飛的超大氫氣球。
這是一家書店,我們走了進去。
我將香煙含在嘴巴上點燃,空氣里瞬間傳來一種瓦斯燃燒的味道,在書店里我拿起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的自我修養》。
卿茵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雙手交叉在胸前很有禮貌的對我說,先生,這里不允許吸煙。
黑色的短筒小馬靴,紅色的西服職業裝,同這個女孩的臉蛋很搭,窈窕的身材,十八九女孩特有的無暇臉蛋,長長的睫毛,盛滿秋潭碧水的眸子,銀白色的胸卡上印著三個清晰的字眼:蘇卿茵。
沒有丟掉煙頭,相反我移動了下身子又吸了一口說,那,這兒讓吸嗎。她還是微笑著說,抱歉,書店里的每一個地方都不準吸煙。
坐在地平線門前的水泥階上,我看著街燈延綿的盡頭。二樓咖啡店里的歌曲很悠揚,許美靜的《城里的月光》。
城里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她心房……
然后耗子也出來了,他拉起地上的我說他很喜歡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很有情調,尤其是音樂,跟免費的下午茶。
路走到一半的時候,耗子突然停駐了腳步,然后變戲法般從身后拿出一本書走到我的面前說,凈瞳,謝謝你一次又一次的將我從失戀的菜市場中,解救出來,送你的禮物。
我沒有看錯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的自我修養》,我疑惑地看著他說,耗子,你偷人家的書了?
他將煙頭扔在腳下用力的踩了踩回道,這哪是偷啊,再說了,我的心都被別人偷空了,就不能讓我去偷一次啊。
回到寢室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問題,我的手機丟了,肯定是忘在書店里了,但書店里那么多人,然后我就想起了,這個叫蘇卿茵的女孩,她的話語,容顏,讓我有了一絲沖動,一絲希望。
打通電話后,那個女孩說話了,你的煙,吸完了?
是她的聲音,仿佛相識了幾個世紀,卻在一個瞬間全部來襲,我有些激動地說,早知道手機在你哪兒,我就用不著浪費那半截紅塔山了。
第二天在學校的那棵最茁壯的楓葉樹下,我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蘇卿茵,她留了一頭長長的棗紅色卷發,黑色的純棉褶皺裙,跟皮膚同樣顏色的絲襪,雪白的外套下是一件粉紅色的卡帕T恤。
將手機遞給我后,蘇卿茵有些無奈地對我說,她今天早上被書店經理開除了,因為里面丟了一本書。
說完后,蘇卿茵不再微笑。她看著一邊的我說,一路順風,回來的時候找我玩兒。
我抬起頭詫異的問她,你怎么知道的?
她抬起頭看著滿樹緋紅的楓葉說,不好意思,昨天不小心看到你的短信了,全是提前祝你一路順風的。一路順風,這一聲是我的。
說完,蘇卿茵開始走遠。背靠蔚藍色的天空,腳下是金黃色的秋天。
晚上去火車站的時候,大板牙跟耗子一人拍著我的一個肩膀,意味深長地說,西藏的長期繁榮穩定就靠你了。
我就是背負著這種使命,奔赴唐古拉山口。
在火車里,我給蘇卿茵發短信。
我說,原來火車車廂里也不準吸煙。
她只回了兩個字,傻瓜。
一個人的旅程,兩個人的終點。
2006年7月1日青藏鐵路全面通車,我于這年秋天將盡的時候踏上了通往西藏的列車,T27次。
將下巴頂在手背上,我偏著腦袋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的高原世界,腦子被兩年前的那個景象強烈充斥,那年,安夏向上傾斜三十五度角,眸子里盛滿鄙視地對我說,凈瞳,留一點自尊給自己吧,你可以滾了。
就是那一天,我的腦海里永遠鎖住了這個女孩當初的眼眸,它讓我卑微的無地自容。
第三天下午,十六點四分,我抵達拉薩。第二天下午兩點,我抵達了目的地,唐古拉山口,海拔5231米。
我站在這個山口迎面看著高聳的唐古拉山,十月的天空斷斷續續地落下了雪花。我昂起下巴用力地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迎面吹來的山風,跟輕盈飄逸的雪花。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就在我的眼前,不錯,是安夏,那雙眸子已經沒有了當初冷漠,跟刺鋒,現在,滿是溫柔跟脆弱。
她抬頭看了眼漫天的雪花,然后低眉說,凈瞳,我知道你一定會來,你的承諾,從來都沒有失信過,而我卻負了你,也負了我自己。你不知道吧,我在這里已經整整等了你一周,要是你再不出現,看完這一次,我就要去火車站了。
我低頭苦澀地笑笑,然后抬起頭來對她說,安夏,我丟掉的東西,是永遠不會回頭去撿的,對不起,我今天晚上的火車,我只是來這里看一眼,看看這個我曾經承諾過自己的地方。
接著,手機短信響起,蘇卿茵說,傻瓜,剛看的天氣預報,那邊有小雪哦,你有沒有多穿點衣服?
安夏拍了拍身上遺落的雪花,然后看著唐古拉山的方向說,我沒有期待過你原諒我,既然欠下了債,就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我沒有搭話,雪花在下,空間陷入了無邊寂靜。
坐在返程的火車里,我的腦海里反復地閃爍著站立在唐古拉山口的那個女孩。
愛情在北,青春于南,赤道不再溫暖。
高二那年,晚自習放學后。
我站在王老兒拉面店門口仰望星空想借此發泄一下剛才在吃拉面的時候順便在菜湯中發現了異物的憤慨時,卻被一個女孩摟住脖子就狠狠地親了一口。
親后,她對另一個長相很有藝術氣息。臉比僵尸的老師還白的麻桿男說,老大,我都說我討厭死你了,我寧愿去親一個店小二都不愿意看到你了,這下你應該明白是真的了吧?
麻桿男子的臉色鐵青,他雙手插在兜里,口水決堤地對女孩說,算你狠。
看著麻桿男離去的背影,我還沒有從剛才的羞澀中緩過神來。是身邊的這個女孩先說話的,她說,店小二,我叫安夏,謝謝你的臉,我請你吃拉面怎么樣?
我摸了下剛才被安夏襲擊過,并因此而出現些許紅暈的臉蛋,仍然有些羞澀地回道,我剛才吃過了,半碗就可以了。
跟安夏在一起的日子刺激得難以言表。她帶我去吃棒棒頭雞骨架的時候問服務員衛生間在哪兒,并說不舒服帶我去廁所,然后我們兩個人一起從廁所出來的時候,溜之大吉。后來,安夏也說過那樣不好,可下次去的時候她依然那么干,或許是因為她不知道,這家飯店是我爸爸開的:晚自習我們翻墻逃到學校外面,躺在廣場的草坪上看十五晚上的那輪破月亮,害得我活活被學校的護欄墻刮破了三條褲子:最離譜的事情要數她帶著我去放那些白天給她使過顏色的老師們的自行車,摩托車內胎氣了,她下手的動作熟練內行,跟親我那次的干練程度不相上下;最可惡的是,她竟然喊我一起跟蹤她的爸爸,結果發現她的爸爸果真同一家美容店的老板娘有關系,并在兩周后這個老板娘成了她的后媽。安夏告訴我,她的媽媽在生她那天永遠的睡在了救護車里。然后,很多人問我,同校花整天一起為非作歹,是不是會有很大壓力?
然后我知道了,原來安夏就是我們學校的校花。也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會經常收到一些莫名的威脅,有時甚至毆打,他們讓我離開這個女孩。我告訴她們的卻是,抱歉,我已經是她的人了。
高二馬上要結束的時候,我問安夏,喜歡上了一個人怎么辦?
她在夕陽漸盡的黃昏里坐在古塔前方的臺階上,看著遠方那一團火紅火紅的云朵回道,這個很簡單,你直接對她表白的就可以了。
我就看著眼前的安夏中規中矩地說,安夏,我喜歡你。
她神色淡然地對我說,正常,喜歡我得人多的很,所以再加你一個也不過分。
當時,我就有種想吐血的沖動。
第二天的地理課上,我知道了唐古拉山這個地方,還知道要上這座山要經過一個叫唐古拉山口的地段,看著書面上的圖片,我被這個叫唐古拉山口的地方深深地吸引了。
下課的時候,我就對身邊的安夏說,你可以驕傲,但我不得不對你說,大二結束,我會帶你去這個叫唐古拉山口的地方。
安夏輕微地笑笑,我明顯感覺到了她眸子中蘊含的感動。
是的,安夏是有男朋友的,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隱瞞我。但即使這樣,我也無法停止自己對她的愛戀。
我說可以不計前嫌,不及一切,只要她可以跟我開始。
在她輕蔑的眼神中我深刻地讀懂了自己的卑微,她說,凈瞳,大家玩玩而己嘛,不必那么認真吧,況且像你這樣要錢沒有錢,要長相沒有長相,要成績沒有成績的三無男生,我在街上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我怎么可能喜歡上你呢,留點自尊給自己吧。
我說好,既然這樣,我走。
然后,我去將自己雜亂無章的頭發整的很有型,買了幾件杰克瓊斯的衣服,臉蛋也稍微的收拾了下,開始用古奇歐香水,如此看來我的外表已經很有型了,可是心靈早已被安夏那致命的一吻,轟得血痕累累。
安夏身邊不斷地變換著不同男生的面孔,我的身邊也流失著不同的紅顏,我似乎一直在這個女生面前證明些什么,偶爾,從她急促躲過的眸子里,我會敏銳地捕捉到一絲深深地憂傷。
高考,我落榜,復讀。
安夏沒有走進考場,直接輟學。
我們踏上的是不是開往春天的地鐵。
2006即將過去的時候,我跟蘇卿茵在地平線書店迅速走熟。
那個書店的經理直接下崗,因為耗子在我去唐古拉山口的時候,將那本書送回了書店,承認這本書是他偷的,耗子為此付出的代價是貳佰塊錢的罰款,跟被學校記過。
耗子叼著一根劣質紅塔山對我說,凈瞳,這個玩笑開得是不是有點大?
我坐在學校門口另一側的護欄上,看著跑去超市買木糖醇的大板牙說,老大了。
然后天空就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雪花,看著漫天的雪花,我突然就想到了在唐古拉山口,安夏的臉,這一季,她是否也站在天底下,同我一樣仰望天空。
大板牙是上躥下跳著跑過來說,不得了了,蘇卿茵正在那邊被幾個黃毛圍著,參觀。
隨即,我,耗子,還有大板牙就氣勢洶洶地奔了過去。人家六個人,我們三個,我轉頭問他們兩個,害怕不?大板牙擦了下額頭上冷汗說,這還用問,不怕才怪。耗子用力地拍了下大板牙的腦袋說,看你這點出息,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們兩個上先,我給把風。
我將身子擋在蘇卿茵前面的時候,面前這個一米八的大個子一看就是做電工的料的男生。對蘇卿茵氣急敗壞地說,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我們繼續做朋友怎么樣?
站在我身邊的耗子將嘴巴上的中南海扔在地上,向上傾斜四十五度看著眼前這個大個說,老大,看來你的腦子真的有問題,大家都是朋友,干嘛交代的這么明確?
隨后,耗子的鼻孔內就奏出一記鮮艷的花朵,三個拳頭同時一落了上去。大板牙真夠兄弟,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溜得如此快,于是戰場只之剩下我跟耗子在作戰了。
顯然寡不敵眾,我跟耗子最終體力不支,紛紛倒下。
我用手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臉,那是我最滿意的地方,而耗子,用身體護住了我的身體,于是那些瘋狂下降的腳掌,一起狠狠地到落在了他的背上。
然后,大板牙回來了,帶著我們班級百分之八十的男生跟百分之七十的女生,手中的兵器從掃把到褲腰帶不等,那幾個小混混一看架勢不對,紛紛轉身狼狽逃竄。
也就是從這天起,幾乎全師院的學生都知道了學校的掛科大王,凈瞳,暗戀蘇卿茵。
還知道,他有兩個好兄弟,一個叫耗子的,另一個叫大板牙。
這天晚上,在耗子的病房里,蘇卿茵抱著我的肩膀一直哭,哭得我很不舒服。
2007的鴨綠江遍,跟一季天藍
在丹東鴨綠江邊找到蘇卿茵的時候,她正坐在潮來潮去的岸邊雙手抱在膝蓋上哭得像個孩子,她背對著我坐著,陽光將她頎長的影子,一直拉到我的腳下。
有水鳥劃過的時候,蘇卿茵抬頭,長長到太陽帽蓋子遮住了眼睛,她抿了下嘴角,不擦眼睛的擠出一個勉強微笑說,坐下吧,你都在我的身后站了快一個小時了,老擺一個造型會很累的。
我就將研究那只飛來飛去的鳥的眼睛收回來,然后將雙手從兜里抽出來,靠著她的身邊坐下來回道,都換了好幾個造型了,還是不怎么滿意。
卿茵將雙手頂在下巴上,偏離我話題的看著那艘由遠及近然后由近及遠的船艇說,知道他讓我回到這個城市跟我說什么了嗎?他跟我說,他現在跟一個朝鮮女孩好上了,高中他學的是小語種,朝鮮語,高考落榜后,他找關系去了朝鮮到一家不錯的影視公司上班,然后認識了這個女孩,他告訴我這個女孩那時正在他家里,剛才,他們兩個就是通過這座橋,去的朝鮮,他說,以后咱們不要聯系了,這樣對誰都好。
說這些話到時候,卿茵一直用手指著橫架在鴨綠江上斷橋旁邊的另一座橫架兩岸的高大鐵橋,是它,將她的男孩帶走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蘇卿茵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昂起頭眼淚汪汪地問,凈瞳,你怎么來了?
我理了理被江風吹亂的發型回道,你走了之后,我突然覺得地平線空得很,于是就想找一個不會很空的地方,于是就來了。還有就是,我來這里想送你一件禮物,在某種意義上講,在外地比在學校更有情調,本著符合劇情的原則,我就來了。
說完,我從身后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的自我修養》拿出來,遞到她的面前。蘇卿茵接過去,將書一點點抱在懷里回道,知道么,他曾經的理想是想做一個演員,于是我整天看這本書,所以每次他在理論上有疑問找到我的時候,我都對答如流。
至此我打斷了她的話語,我點上一支中南海吸了半口對她說,你活得也太便宜別人了吧?難道你是后娘養的嗎?你就不能為自己想一想嗎?真不明白你整天在搞什么,人家都討厭死你了,你還弄這個可憐巴巴的樣子叫自己討厭,你就不能可愛一次么?
這些話是一針見血的,因為,蘇卿茵聽后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趴在我的懷里嗚嗚地哭起來,我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害得自己剛買的藍色T恤要遭受蘇卿茵那連綿不斷的大鼻涕。
兩天前,地平線書店門外。
我,大板牙,還有耗子,突然將身子躲在樓角處。大板牙低聲說,耗子,這也太缺德了吧,你暗戀叢筱筱,自己跟蹤人家不就得了,帶我跟凈瞳也太不地道了吧?我將后背靠在墻壁上,輕蔑地罵了耗子兩個字,流氓。耗子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有些夸張地回道,靠,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說我很黃呢。
這天跟蹤的結果是,叢筱筱發現了我,對,是我,不是我們,她說你跟蹤我很長時間了,不過我是蘇卿茵的好朋友,也知道你跟蹤我的目的是想知道她失蹤這些日子來到底去了哪里,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她去了鴨綠江邊,找她的男朋友去了,大體情況就是這樣了,以后麻煩你不要再跟蹤我了,你真的很討人嫌。
耗子就是在這個時候出場的,他指著我的腦袋很投入角色地說,我早就發現你有問題了,你現在還不走,難道還等著我趕你走啊,沒看見人家很不喜歡你嗎?
我跟大板牙一邊走,大板牙一邊搖著頭說,能將重色輕友貫徹到如此徹底,古往今來,耗子算是第一人了。
跟蹤叢筱筱的這幾天氣溫大降,而我為了保持那點所謂的風度,從來沒有將溫度當成是一回事,所以為此代價所買的單就是,我的體溫持續地升到了三十八點五度,臨上火車的時候,大板牙最后一次提醒我,退燒藥,就在你的背包里,記得按時吃。
然后,我就上了火車。耗子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在鴨綠江的斷橋上,陪蘇卿茵連續看星星到第三天晚上的時候,我的腦袋越來越沉,越來越沉,最后沉沉地倒在蘇卿茵到肩膀上。
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院里,蘇卿茵淚眼婆娑地對說,凈瞳,你可真行,帶著三十九點六度的高燒,陪別人看星星,值得嗎?
將眼睛輕微到合上,我說,卿茵,我只是想陪在你的身邊,看著你開心,或者失落,就可以了。
這或許是我長這么大說到最優技術含量的話了,因為,在我的話語過后,我清晰地聽到了蘇卿茵臉上河流奔瀉的聲音。
也是那些天,蘇卿茵對我說,其實那本書,她知道是耗子偷的,因為那段錄像是她刪除的,當初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
瞬間的瞬間,永遠的永遠。
耗子并沒有踐行他的誓言,為了泡到叢筱筱,他依然約這個女孩去那條小攤橫行的街巷去吃魚丸,聽說,這個丫頭非常愛吃。
而大板牙由于在泡妞方面的潛力有限,于是發揮學習方面的超級特長,依然致力于考到外國院校去深造,我跟耗子形象地認為他比較適合泡一個洋妞,因為中國泡妞市場不適合他。
秋天再來的時候,蘇卿茵成了我的女朋友,這年我破例沒有掛科,因為蘇卿茵有個條件,她從來不跟成績差的孩子處對象。
當然僅此一點是很難打動這個對男孩灰心到極點的女生的,她說玩兒一個游戲,要是明天你能知道,我在哪兒,咱們的感情就有眉目了,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哦。
第二天晚上,在金秋浩蕩的呼倫貝爾草原上,蘇卿茵第一眼看到我時,眼中滿含的全部水晶色液體,預示著眼前的這個女孩深深地感動。
她只知道我在第二天成功地找到了她,卻不知道在此之前的那個晚上我守候在女生閨房樓下,一夜未眠,喬裝等著她出現,然后,就那么一直跟蹤著她,從華北,到內蒙古。
蘇卿茵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說沒有。
她說,從現在開始,這個可以有。
拉起她的手的時候,她輕微地顫抖了下說,你不要騙我。
冬天再來的時候。去朝鮮的那個男孩來到了我跟蘇卿茵的城市,那一天,蘇卿茵一直拉著我的手,她對那個男孩說,謝謝你松手,我才找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
那個瘦高,皮膚白皙的男孩,看到我跟蘇卿茵緊握住的手后,一點點地轉身,然后離開。
然后,蘇卿茵昂起下巴看著我的眼睛,微笑,她說,謝謝你愛我。
我腦袋一偏,兩滴淚水蒼然滑落,她不知道,當那個男孩出現的瞬間,我是多么的害怕她的手忽然松開。
走不到地老天荒
安夏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雨水似乎將天空都要下塌了。
兩年來,漂泊在社會上的她,滿身成熟的氣息。黑色風衣,長靴,絲襪,重重的眼影,妖嬈的口紅,細挑的眉睫。她打著一把粉紅色的雨傘站在我們的樓下,看到我的時候,她說,凈瞳,沒有想到你呆在這個城市,我找了你兩年,如果你永遠不出現,我會一直找下去,我想再次見到你,我想知道我們之間還可以繼續。
安夏就那么一點點地朝我靠近,然后丟掉雨傘,整個身子向我撲來。也是在那個瞬間,我看見了另一把蔚藍色的雨傘,一點點地朝我走來,同樣看見雨傘在一瞬間脫落,蘇卿茵的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她走到我到面前苦澀地笑笑說,算我瞎眼,男人果真沒有一個好東西。
她手中再次滑落的是我最喜歡吃的青梅鴛鴦餅。
然后,我看見這個女孩將雙手迅速地堵在嘴巴上,整個身子飛舞起來。
將安夏用力地推開我狠狠地說,老大,你已經毀了我的第一次幸福,麻煩你不要再毀了我的第二次好嗎?
那場雨中,我跑遍了無數條街巷,都沒有找到蘇卿茵的身影。
自此,到大四畢業,我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女孩。
意料之中,大板牙考到外國去了,飛機起飛的時候,我突然很想哭,然后,就抱著耗子的肩膀狠狠地哭起來。
那天晚上,耗子跟叢筱筱也離開了這個城市。
從火車站回來,路過地平線的時候,我忽然加快步伐狠狠地跑開了。
幾年后,我漸漸地明白,那時的我之所以狠狠地跑開,只不過是想看著一些人那么安靜地吃著魚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