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從不逗留,來去都不給理由。它只給結果,它來時對誰都是予取予求。愛從不逗留,只由人墜落或是承受。若是它真的要走,不會理你是不是一無所有。——《愛不留》
1 她說她是個念舊的人
十五樓的咖啡館。艾克汀。她獨自坐在靠窗戶的位置。她喜歡這里,總是放一些很老舊的歌。大部分時間放英文歌,鄉村搖滾,暖暖的風情。然而有時候也放中文歌,她熟識的只有那首《愛不留》。張信哲這個過了時的歌手,亦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懷念著。她只知道,自己曾是這樣迷戀這樣的聲音。不夠低沉不夠迷人,但是卻帶著尖銳的刺痛感。
每次來這里的時候,咖啡館的老板總是和她打招呼。她知道這個年輕的男人對她有好感。那段時日她已經平和了許多,結束了長達四年的感情,在事業上投入了所有心血。
她還是很懷念他,懷念那個離開了自己,不給任何理由的男孩。她依舊說他是個男孩,因為他會撒嬌,遲鈍,但是溫暖。剛進入大學的時候就與他相識,一起談論文學,他總是有獨到的見解。
沒有太過離奇的經歷,她感覺他們的愛情是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的。于洛陽本來就是俊秀的男孩,白皙的皮膚和長長的睫毛,投下淡泊陰影的側臉,削尖的下巴,流暢的線條。她的記憶里他的外表非常完美,但是性格卻像是孩子。
家庭環境的優越讓他養成的習慣,便是任性。她既然愛他便可以包容他,這是她的愛里可以承擔的一部分。所以當洛陽說清河,我喜歡你。她點頭說我也喜歡你。于是她的手交到了他的掌心。溫度的疊加讓人沉迷。
大學的生活除了學習便是戀愛,她感覺滿足。洛陽總是陪在身邊,一個電話,隨叫隨到。他性格很急,不愿拖延,但是為她,亦可以等待。
兩個人的默契頃刻間淋漓盡致。羨慕的人亦是很多。比如室友芮希。她便是一開始追求洛陽的女生,卻沒想到拉上清河一起去吃的那頓飯,卻成全了他們。那便是緣分所致吧,清河這么想著,竟然感覺一絲歉疚。
大學里的感情雖是淡薄,欲而不得的滋味卻不可能好。所以自從洛陽和清河在一起之后,芮希和清河的關系便漸漸淡漠。兩個人住一間寢室,卻很少交談。清河尚有好感的女生只有蔚然。蔚然是個射手座的女孩,但是身上卻沒有射手座的特性。所以當她告訴清河她是射手座的時候,清河著實驚訝了一番。
偶爾交談,便覺得兩個人之間共同話題很多。蔚然是溫和的女孩,不張狂也不驕傲。人如其名。溫婉淡泊。
和洛陽出去吃飯的時候也常常叫上蔚然,知她懶,有時候也在吃飯回來的時候帶些宵夜。蔚然瘦弱得讓人心疼。
“蔚然,走了,出去吃飯。”她非得叫上蔚然,因為蔚然已經兩天沒離開過寢室了。不上課,對著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隨性得讓人擔憂。每天早晨起來喝蜂蜜,中午一杯晚上一杯。很規律,但是很明顯那會弄壞自己的胃。
她最終拗不過清河,只好換了身衣服跟著走了出去。
蔚然和洛陽之間幾乎無話可說,事實上蔚然有輕微的自閉癥。和清河聊天尚且可以,對別人總是很畏懼。天真的眼眸里閃爍清晰的抗拒和戒備。
洛陽和蔚然已經見過幾次,但是他對蔚然沒有絲毫好感。無法交談就會對對方產生誤解,這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在他們之前活躍氣氛的向來都是清河,她平時的話亦不多,只是在這兩人面前,卻扮演著一個圓心的角色。她沉默的時候越發沉默,那讓人無法承受。
所以她開始說很多的話,微笑著,表情溫和淡然。蔚然自然是喜歡這個女孩的。能夠把自己當做朋友,亦不會要求付出和獲得的關系。但是她討厭洛陽,當清河說話的時候,他聊得不亦樂乎,孩子一般,眼角眉梢都是任性。他如何配得上清河這般優雅隱忍的女子?
“清河,你很愛他嗎?”在某天一起吃飯之后,他們散步,洛陽走在前面,而她們并肩。蔚然突然問起,這讓清河遲疑了一下。
“愛。”蔚然聽不出來那句話是否誠懇,但是看著清河對男孩的關心,她突然無話可說。
“或許你可以喝一些茶。”咖啡館老板的出現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抬起頭來看見他低垂著眉目關心地說。然后清河搖頭,她說謝謝,我喜歡喝咖啡,是習慣,我是個念舊的人。
2 她說感情的事情一旦成空,人便會蛻變
她得知那個男人的名字,無意中交換彼此的代號。他說我叫嚴亦安,語氣淡定。而她清楚他的意思,淡淡地說我叫謝清河。說話的時候沒有看著他的眼睛,她低垂著頭顱姿態寂寞。他有一瞬間想要深刻地了解這個女孩,但是她的姿態,將拒絕寫在了最初的那面墻上。
嚴亦安有未婚妻,六年的戀情,彼此束縛。他并不厭倦自己的未婚妻,悉心呵護,她懂事,溫柔,甜美,但是平庸。男人總習慣把平庸的女子娶回家中,但是念頭緊緊地纏繞在一個神秘女子的身上。她們有種美感,拒絕靠近,驕傲,有,嚆同豐盛卻寂寞的心。
謝清河無疑就是這樣一個女孩。
她還記得那個電閃雷鳴的晚上,雷聲震耳欲聾。她獨自來到這個南方的城市,秋天的時候下很大的雨,打雷,聲音很大。她不習慣,但是每次雷聲響起時,內心都會閃現恐慌。仿佛那一聲驚雷之后,所有時間都會停頓下來。但是她斷不會像其他女孩一樣尖叫出聲。
當芮希裹著被子大喊,太恐怖了,這里太恐怖了。她只是沉默的在臺燈下面繼續看著小說。小說的情節被驚雷給嚇得七零八落的,她只好再看一次。
那天洛陽打電話來,打雷的時候原本是不應該打電話的,然而洛陽擔心她。“清河,雷聲很大,害怕嗎?”
他的關心不是偽裝,那讓清河的內心已暖。“放心吧沒事,沒有害怕。”
她不愿脆弱地撒嬌,因為自己只是不習慣。她不習慣這個南方的城市,持續的大雨驚天動地的雷聲。然而脆弱是可恥的。
洛陽便說那你早點睡,他說晚安好夢,然后等待她掛上電話。
“洛陽,這里總是打雷嗎?”她突然想找個人說說話,于是繼續說,“北方沒有這樣的雷聲,從來沒有。”
說著說著便有些悵然若失。握著手機轉過頭去,看見蔚然也在看書,波瀾不驚的樣子。她始終是個沉默的孩子,這樣的雷聲恐怕也無法穿透她的心。
還未等到洛陽再說什么,她突然就說,那我睡了,晚安。
洛陽卻覺得她好像少說了些什么。他記得每天她都會叮囑他早些睡覺,規定時間,不允許他在黑夜中多做逗留。
但是他卻沒有意識到,清河已經漸漸不再問了。
清河卻深知自己的理由。
洛陽常常會玩電腦游戲玩到很晚,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她萬般囑咐,他也允諾會按時睡覺。卻和一起玩游戲的女孩聊天聊到很晚,她尚且不知道原來他是這樣的渴望訴說。后來也生氣,但是生氣的姿態是平和的。她以一種冷淡的方式淡漠了自己對他的關心。
因為她知道,若是問,他必定許諾,他許諾之后又食言,他自己尚且毫不掛心,她卻耿耿于懷。不如不問,不如不說。他不需要給承諾,她就不需要相信。
不相信則不會失望,看不見未來就別去乞求未來。這樣,是不是能過得平和一點快樂一點長久一點?
然而她是真的介懷。介懷這個男孩寧可睡上一個早晨也不會像別人的男友一樣早起為自己的女朋友買一份并不昂貴的早餐。
而理由僅僅是因為,要陪伴一個網絡上認識的女孩。她也許有精致的面容也許也喜歡和帥氣的男孩玩一些小曖昧。這是她感情里最初出現的瑕疵。一點點瑕疵就會慢慢擴大,直到讓人無法承受。洛陽這樣的孩子自然是不會明白的。而清河卻早已經看得足夠透徹。
她沉默的樣子讓洛陽擔憂,于是小心翼翼地問她,清河,怎么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你要告訴我。我想你是生氣了。
洛陽在她的冷淡里終于看出了端倪。然而清河卻始終搖頭說沒什么。
隔閡的最初,只是這般平和的模樣。
嚴亦安在她的對面坐下,看她喝咖啡,但是她依舊不看他,不說話。她也想知道這個男孩這樣的注視會持續多久。愛情尚且脆弱,何況這平凡無奇的好奇心?
她突然放下杯子站起來,離開之前輕聲地說了句,你看見的我也許不是真的我,因為我的感情成空之后,經歷過蛻變。你的好奇心最好扼殺在開始的地方,它很卑微,你不覺得嗎?
3 洛陽和蔚然的故事,寫在給東亦寫在開始
蔚然在某天主動要出門,換了漂亮的衣服也精心打扮了一番。清河覺得有些意外,卻因為看她愿意出門并且似乎是約會而欣喜。
她在內心多么期望蔚然能夠從陰霾里獲得陽光,清河一直在努力,但是有的東西,再關心,她還是給不了。
朋友是朋友。長久的,值得信任的,但是平淡而無味。你會在失望難過的時候想起她們,也會在快樂的時候一起分享。然而沒有悸動沒有心跳,它是完美的,但是亦是殘缺的。
清河記得很清楚,蔚然回來的時候臉上是呆滯的表情。文學系的女生氣質不同,一眼就能分辨出。然而蔚然身上的這種氣質尤其強烈。她就這樣走進房門,然后直勾勾地望著前方。仿佛還有什么事情依舊在她內心糾纏,她解脫不得,因此變得混亂。
她想上前詢問,但是最終卻只是陪她做在椅子上。蔚然開了口,很單薄的聲音。她說你知道的清河,我在網上遇到這樣一個男孩,他和我們一樣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只憑借感覺我以為我是愛上他了。很幽默,但是亦有深度。喜歡和他交談,那讓我輕松快樂。然而我去見他,我失望了。
清河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然后溫柔地安慰道,網絡的虛幻和不真實往往會擴大一個人的優點掩飾所有缺點,盲目是很正常的。別難過蔚然,你該自己走出去的。會有很多很多喜歡你的男孩,他們中一定有一個會讓你看見愛情的。
然而蔚然卻搖頭了。“清河,讓我失望的并不是那個男孩本身,而是那些巧合的牽連。太過巧合。”她說完嘆氣,低著頭很沮喪。
清河突然有種微妙的預感,那句巧合仿佛正中紅心。然而清河試圖讓她告訴她那個男孩的名字,蔚然也只是笑。
洛陽不也喜歡在網上與人聊天嗎?只敲打鍵盤,很少視頻。蔚然何嘗不是這樣呢?大家都睡了的時候依舊獨自坐在電腦前面。
是這樣的巧合嗎?是嗎?清河壓抑著自己想要問出口的話,最終沉默而安靜的保持緘口不言。
翌日見到洛陽的時候,感覺到他的眼神有些微的閃躲。昨天沒有一起吃完飯,蔚然出門約會,她回來的時候表情迷茫,而這一天,洛陽以這樣閃躲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清河這樣聰明的女孩,自然將這些巧合聯系在了一起。
然而卻不提起。有的事情一旦被隱沒不被提起,大家都可以相安無事。但是洛陽卻支支吾吾似乎想要坦白,于是她循循善誘,微笑著握著洛陽的手問他,有什么想說的嗎洛陽?
語氣太過溫和。
“清河我昨天才知道,我一直覺得和我很聊得來的那個女孩就是蔚然。有種無奈的感覺。”他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有什么關系昵,她恰是我的好朋友,而你們能夠愉快的交談原本就是好事。”清河撫摸他柔軟的短發,淡淡地安慰著他。
然而她的內心突然滋生的那種感覺叫做什么呢?
洛陽你一定沒有意識到,你在說無奈兩個字的時候笑容里帶著遺憾。
你可是想過,她自當是你眼中完美無瑕的女子。
清河恍然間有離去的沖動,但是她還是壓下了這種感覺。于是悉心的再次安慰他,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那聲音溫存淡泊,卻給人安全感。
當她以為洛陽和蔚然見到對方之后,彼此之間上網聊天的時間應該會減少的時候,他們的聯系開始有增無減。蔚然開始出門,而她出門的時間洛陽便不會出現在清河身邊。
任誰是傻子也該知道兩個人的關系越來越親密,而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只是另一個女孩——她叫謝清河。
謝清河終于撞見約會的兩個人,是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吃過午飯之后她獨自一人在學校的人工湖散步。清涼的風,微微熾熱的陽光。芮希和一個男孩偎依在一起,臉上有甜美笑意。忘記一個人也許并不困難,看見芮希的時候她這樣想。
沿著人工湖一直走,在盡頭的時候,看見長椅上牽著手坐著的兩個人。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臉龐,一切若如隔世。她停下腳步,想要原路返回。不知道為什么內心并沒有過于強烈的感情,只是平和的,仿佛早已經接受過這樣的事實。然而洛陽還是發現了他。
叫著她的名字,聲音些微顫抖。他們對視,洛陽眼睛里有赤裸裸的驚慌。而謝清河卻微笑,她說我先回去了。腳步沒有虛浮,只是平靜地走,男孩想要沖過去,卻被蔚然拉住了手。他轉過臉去看見蔚然無奈地搖了搖頭。那表情,有些悲哀。
她知道他們開始了,自己卻還沒有結束。
洛陽,我們應該分開了。我想,這平淡的相遇平淡的相愛是無法滿足你孩子般的心性的。我可以成全你,因為我從未看見過未來。
4 愛也可以給人自由,因為它已經到來盡頭
謝清河主動提出分手的時候,是約了蔚然和洛陽一起。他們還是一起吃飯,只是主角配角的角色莫名其妙地轉換了。清河獨自坐在那里,而蔚然顧及她的感受亦是坐得較遠。三個人一起吃飯的氣氛不再和諧。他們都在等著謝清河開口,然而洛陽卻不安,雙手不知如何擺放才是正確。那熟稔的小動作落在清河的眼中,她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們在一起了,所以,洛陽我們分手吧。”在說出那樣一句的話的時候,她的表情保持著一貫的冷靜。而洛陽表情復雜,他在思考,在衡量,在動搖。
說到底,他仍舊舍不得放。
舍不得放蔚然的溫柔善良,亦是舍不得放清河的聰慧明朗。他不知道謝清河在愛上他之前是如何驕傲的女孩,在別人搭訕的時候永遠驕傲地仰著頭顱。
他不知道她對他的寵愛已經費盡心血,一次又一次地包容他,甚至原諒他的欺騙隱瞞。如今分開亦是為了成全他選擇的愛。
她對他是好的。善意,不計得失。
所以他還是留戀,于是緩緩地說,“清河,我會離開蔚然,不要離開我。”
謝清河是對的,洛陽就是這樣任性自私的男子,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傷人的話出自溫柔的嘴。
蔚然突然站起來,她離席的時候甚至不曾回望一眼。決絕得讓謝清河看見的那個背影,最終只留下一抹黑暗的光線。
“不要離開我,我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請你原諒我。”洛陽誠懇的態度實際上不曾打動她,但是她卻依舊點點頭說好的,我原諒你,我不會離開你。
她何嘗不知道經此一事,自己愛他的決心已經變得不那么堅定。
但是洛陽,即使你不給我未來,我仍舊要向前走。因此我為什么要拒絕你的陪伴,只是少了愛情的我們,努力維持到最后,是否還會落得慘敗收場?
那段時日便又恢復了平和的生活,蔚然變得更加陰郁,卻還是愿意和謝清河交談。她沒有因此而責怪謝清河,這事情透徹一想,實際上是她的錯。
“清河,我在錯誤的時間遇見了他。”她坐在寫字臺前敲打鍵盤,然后緩慢地說出這樣一句話。而謝清河坐在她的身邊,看她專注的表情微微心酸。
她若是和芮希一樣愛憎分明,卻也不會如此壓抑自己。然而她是這樣的隱忍,和謝清河一樣,放不下驕傲。然而放下以后,卻又發現自己只是盲目而愚蠢。
再沒有約蔚然一同吃飯,她避免了三個人之間的尷尬。而洛陽經過這件事情之后,竟然也溫順了許多。偶爾也會在清晨為她送來早餐。
那時日,原本溫暖,卻陰霾整片。
暗傷,不能提及,但是無法消除。
他們就這樣平和的過完了四年,然后匆匆分開。分道揚鑣的時候,沒有說再見。
“清河,喝咖啡對胃不好。”這已經是嚴亦安第無數次提醒她,然而這一次她并沒有冰冷地回答,我習慣。而是笑著說謝謝,那請給我一壺紅茶。
驚詫于她的轉變,他戰戰兢兢地為她泡了一壺紅茶匆忙送來。
“亦安,你的未婚妻多久和你結婚呢?”她突然提起這個問題。
他撓頭,顯得很困惑,“還早吧。”
“那就盡早定下來更好些。別為她的愛情留下一點點的陰影。她不能再受傷。”突然這么說上一席話,讓嚴亦安無法回答。
他不明白謝清河如何得知他有未婚妻,更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如此勸誡。
耳邊還放著那首《愛不留》,她只喝了一口茶便離開了咖啡館。
嚴亦安在回家的路上不斷的回想他們簡短的對話,他確信自己沒有透露過自己的種種。想著想著,竟然走到了家門口。還沒拿出鑰匙,門就被打開了。
眼前的女子微笑著說,歡迎回家。
那笑容,多么溫暖。
“蔚然,明天去海洋公園玩吧,白天不忙。”說著他牽起她的手,而她笑得多么豐盈而滿足。
那天之后,那個叫做謝清河的女孩,再也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