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孫土著人的現代世界

兩個世界

埃爾米爾，這位來自亞馬孫雨林的土著人，如今已經名聲大噪。

所有這一切始于1997年，也就是京都議定書簽訂的那一年，22歲的埃爾米爾構思出一個既靈活又簡單的“50年計劃”:蘇里人自己來治愈伐木者給他們森林的創傷，50年間，他們的森林將恢復如初。埃爾米爾相信，這是部落存活的最后希望。因為當時有些蘇里人已在物質的誘惑下開始和非法伐木集團串通一氣。

埃爾米爾·蘇里酋長拖動鼠標，轉動著眼前電腦屏幕上的地球，哥本哈根、布里斯托爾、華盛頓等城市一一閃過，最后轉到了巴西，這時，這位在雨林中一間小木屋里出生的35歲酋長將一個被一片棕色包圍的綠色大三角形放大，“這是我們的土地——2428平方公里的雨林!”這片相當于3個紐約市大的巴西熱帶雨林，便是1300名蘇里族人的家園。

這是巴西郎多尼亞州最后一塊雨林，但僅在該州就有4000人靠伐木工業吃飯，1300名蘇里人怎么看得過來2428平方公里的土地呢?埃爾米爾酋長選擇的“武器”是互聯網、谷歌地球和全球定位系統來發展雨林。他同人們談論衛星圖像，談論在全球碳排放市場上出售1640萬噸二氧化碳排放量的計劃。如果成功，蘇里人將成為第一個因保衛森林而從全球獲益的土著部落。盡管上述設想來自投資銀行家、律師及企業經理的建議，但決定權卻在1300名蘇里人手中。埃爾米爾相信現代化能幫助族人保持傳統的生活方式，這也是拯救他們的森林、文化及部落的惟一途徑。

“就讓我們從頭開始吧，”埃爾米爾酋長說，“走，去拉沛坦哈村(蘇里人聚居的村子)。”我們坐上他的敞篷小貨車。

駕車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只需1個小時。

在第一個世界里，埃爾米爾有2個妻子，5個孩子，1幢花園洋房。在這個世界里，埃爾米爾是亞馬孫地區印第安人的“外交部長”，他到過26個國家，去過聯合國，參加過哥本哈根的氣候峰會，在倫敦受到過查爾斯王子的接見，美國前副總統戈爾也專程拜訪過他。

他的另一個世界則是他的出生地拉沛坦哈村。在這里，他17歲時便被選為酋長，除了因為他父親是上一任酋長外，還可能因為族人當時已經感覺到他有些與眾不同。

只有一條狹窄的路通往拉沛坦哈村，這是一個由少數棚屋構成的村落，里面有1所學校、1座教堂、3臺電腦以及102位居民。埃爾米爾把車停在他父母的木屋外。兩位老人都已年過八旬，臉上文有藍線。這是蘇里人的標志，“但年輕一代不再喜歡這樣了。”老人說，族人們在不知不覺接觸到外面世界后，精神已經不再寧靜。

外面的人嘲笑蘇里人既笨又懶，他們自己也羞于稱自己為土著人。他們開始煞費苦心地讓自己看上去盡量像個巴西人。每次進城都要仔細地把襯衣熨平整，鞋子擦得锃亮。

看到埃爾米爾酋長坐在父母中間，你能夠想象得到他冒險接觸外部世界是多么大的一步跨越。埃爾米爾是蘇里人中第一個上大學的，學習生物學。在學校里，同學們不愿理睬這個與他們不同的家伙，埃爾米爾只吃半熟的肉，尤其是豬肉，且不加調味汁。

埃爾米爾的父親仍然靠弓箭狩獵，而埃爾米爾卻擁有一部iphone電話。“我尊崇現代科技。”他說，他用iphone查收電子郵件、網上沖浪，并用谷歌搜索自己的名字——無聊時他常這樣做。他的“臉譜”主頁上有324個好友，其中一個是玻利維亞總統埃沃·莫拉萊斯，他也是印第安人。

來自雨林深處的郵件

6年前，瑞士Aquaverde公益組織的托馬斯·比澤爾收到一封郵件，上面寫道:“在你的網站上，你說你專門參與亞馬孫地區再造森林的行動，是真的嗎?請幫幫我們!我是在雨林深處給你發出的這封信。”比澤爾收到郵件后，為蘇里人匯去了買500株樹苗的錢，“在巴西，沒有部落像他們這樣不遺余力地植樹造林。”比澤爾說。

迄今為止，蘇里人已經栽種了12萬棵樹，另有4萬棵準備栽種。盡管付出了許多心血，但離埃爾米爾栽種百萬棵樹的夢想仍有很大距離。就在數周前，埃爾米爾他們還抓住了幾個非法伐木者。卡車屬于該州權力部門。“市長也卷入其中，在這里，這種事情很常見。”埃爾米爾說。

3年前，埃爾米爾開始和谷歌公司聯系。他頭戴一頂飾有羽毛的王冠，進入該公司位于美國加州的總部大樓。谷歌公司本來答應接待他30分鐘，最后卻和他談了3個小時。幾個月之后，谷歌的人帶著筆記本電腦、衛星電話、照相機和投影儀來到拉沛坦哈村，于是，蘇里人便有了第一次使用谷歌搜索引擎的經歷。

蘇里人的商業計劃

3年前，埃爾米爾首次聽說“REDD”這個詞，即“減少毀林及森林退化造成的溫室氣體排放”的縮寫，從而知道樹木可以吸收二氧化碳，他還了解到世界各國愿意花大錢植樹造林，吸收二氧化碳。

埃爾米爾看到了商機，他算了一筆賬，如果他們能將保留地上的森林保持44年，就可以使排放到大氣中的二氧化碳減少1600萬噸，如果將這個數字在碳排放交易市場上出售，其價格高達1.2億美元。他們潛在的客戶是那些愿意主動購買碳排放權的公司、投資銀行、經紀人，甚至是政府部門，如美國的加州政府便是候選買主之一，因為他們曾發誓要降低二氧化碳的排放量。

埃爾米爾也清楚，他的這一想法會招致批評。批評人士說，自然的力量不該被金融市場的邏輯駕馭。而且REDD是否會保護環境還是個未知數。但是，在埃爾米爾看來，如果一切照計劃進行，蘇里人則有可能成為美洲土著人如何與森林和諧共處的典型。

賺了錢，蘇里人想拿出一部分來建造新居，并種植更多樹木，為老弱者發放養老金和補助金，修建醫院、學校，購買公司，這樣他們就可以為當地帶來就業機會。目前已有15名蘇里人在學習商業、生物學、旅游學的知識，以便今后經營業務。

沙漠中建雨林?

哥本哈根峰會的記憶漸漸遠去，埃爾米爾已經開始籌劃下一個計劃了。阿聯酋阿布扎比的一家公司打電話給他，詢問能否在中東的沙漠里造出一片雨林。埃爾米爾知道阿聯酋是一個沙漠國度，但他們已經建造了世界上最高的樓，還造了一個棕櫚樹狀的人工島以及一個滑雪場，為什么就不能造一片雨林呢?

埃爾米爾告訴阿聯酋的酋長，蘇里人有能力完成這個計劃，他需要1500萬美元。

埃爾米爾酋長笑了。他已經為自己的“50年計劃”奔波了13年，可他的點子仍沒有枯竭，實際上，他才剛剛上路呢。

[譯自德國《明鏡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