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的驕傲

這個男人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而他現在也很清楚這一點。幾秒前他咬了一口埃斯普萊特紅椒，現在他涕泗橫流，齜牙咧嘴，面部變形。“我愛吃辣，這對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他剛剛夸下海口，現在舌頭卻像著了火——埃斯普萊特紅椒狠狠地報復了這個不將它放在眼里的男人。“你忘了‘最高法則’，”勞倫斯·貝蘇阿微笑著說，“永遠不要將剛采摘的埃斯普萊特紅椒放進嘴里，不然‘魔鬼的手指’會給你好看。”他一邊安慰性地拍了拍這名冒失客人的肩膀，一邊遞過一杯冷酸奶。

對33歲的勞倫斯而言，辣椒就像每天喝的水一樣是不可或缺的食物。他種植辣椒已經有13個年頭——不是在南美或亞洲，而是在法國西南部，一個名叫埃斯普萊特的小鎮。小鎮上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房屋在群山環繞、綠樹掩映下格外迷人:白色的石頭外墻、大紅色尖尖的屋頂、深褐色的木頭窗戶，前庭花園里旗幟迎風飄揚——白底上印著一只火紅的辣椒——這是小鎮的徽章，更是小鎮的驕傲。這里，便是世界聞名的調味料埃斯普萊特紅椒的原產地，法國惟一被允許生產辣椒的地方。

和法國葡萄酒、羊乳干酪一樣，埃斯普萊特紅椒不僅僅是一種食物，更是法國文化的象征。9年前，埃斯普萊特紅椒獲得了最高級別的AOC(“原產地控制命名”)認證。在埃斯普萊特鎮，每一塊準備種植辣椒的土地都必須經過鑒定，除了在播種時(5月到6月)和干旱季節，其他時候都禁止灌溉。播種前必須手工精心挑選出最好的種子。采摘環節要求也極為嚴格:必須用手工采摘，時間不得早于8月，不得晚于11月第一次霜降之前。當地人習慣將采摘下來的紅椒穿成串，先晾曬至少15天，再放入烤箱內烘烤，最后將烤好的紅椒連同辣椒籽在內一起碾磨成紅椒粉。而串制辣椒和研磨辣椒的過程都有著堪稱苛刻的規定。

上等的埃斯普萊特紅椒粉售價高達每公斤100歐元。“美食家們看重的并不是埃斯普萊特紅椒的辣味，而是它獨特的口感。”勞倫斯介紹說，“和它的印度、墨西哥親戚相比，埃斯普萊特紅椒的辣味并不重，尤其是經過晾曬之后，它的辣味會變淡，不過口感卻變得豐富了，在淡淡的辣味里還帶有新鮮的青草味和酸酸甜甜的番茄味。”紅椒粉獨特的口感使它適用于任何食物，無論清淡的色拉還是鮮美的鵝肝醬，只要最后撒上一點紅椒粉，都能使這道菜錦上添花，增色不少。在傳統美食食譜中，埃斯普萊特紅椒粉一直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調味料。而如今法國國內的高檔餐廳，其網頁上一般都有關于埃斯普萊特紅椒的介紹，并以使用正宗的埃斯普萊特紅椒作為其餐廳大廚廚藝的一大保證。“可以說，沒有埃斯普萊特紅椒，就沒有我們引以為傲的法國美食。”勞倫斯說。

除了調味作用，埃斯普萊特紅椒還富含抗氧化劑，能增強人體免疫力，預防心血管疾病和癌癥。十六七世紀，紅椒由南美洲傳入法國時，最初是被用作藥材，其后才被開發出它的調味價值。

“近年來，種植紅椒的農民越來越多，9年前僅有54戶，而今天已經達到118戶。”勞倫斯感嘆道，“是埃斯普萊特紅椒挽救了整個小鎮。在畜牧業和奶業獲利甚微的時候，它為小鎮擺脫困境、發展經濟帶來了機遇。”

65歲的安德魯·克魯切特正在田間揮汗如雨。今年的埃斯普萊特紅椒已經進入成熟季，肉質飽滿的“碩果”綴滿枝頭。此時，當地農民的首要任務便是在田間拉起齊腳踝高的通電金屬線，以此保護紅椒免受那些妄圖竊取勞動果實的“歹徒”——栗鼠們的荼毒。

安德魯曾經是一名機械設計師，妻子去世后，他舍棄了大城市的繁華生活回到故鄉，“埃斯普萊特人不會離開他的土地，他的辣椒。”“每只辣椒約7厘米至14厘米長，那紅色就如同少女的唇色般鮮艷欲滴。”當他興致勃勃地描述紅椒的外形時，他的眼睛里甚至閃著光，“埃斯普萊特紅椒就像法國文化:獨一無二。”

9月，埃斯普萊特人開始將一串串成熟的辣椒掛滿房前。而收獲季的高潮將在10月的最后一個周末:1800名居民迎接并接待2萬多名從歐洲各地慕名而來參加一年一度“辣椒豐收節”的游客。在“辣椒節”上，你可以找到各式各樣與辣椒有關的食物:泡辣椒、辣椒醬、辣椒醋、辣椒酒、辣椒朱古力、辣椒奶酪、辣椒面包……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找不到的。當地每家每戶都會為客人準備大量的冷凍酸奶，讓你可以完全沒有后顧之憂地享用各種辣椒美食。即便是那些不愛辣食的游客，也不至空手而回——來一串“辣椒手鏈”或“辣椒項鏈”吧，有了它們，你便是“辣椒節”上最美的時尚潮人。

[編譯自奧地利《維也納報》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