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去年9月民主黨獲勝、鳩山內閣上臺以來,平野博文平均每月申請高達6000萬日元的外交費,而今年四五月更激增至上億日元。同時期《琉球新報》上刊登了這樣一條新聞:“(為了使沖繩人民接受美軍普天間基地遷移到沖繩的渡野古)一位被說成是‘沖繩人民真正朋友’的民間人士從東京來到了沖繩。他與沖繩當地人一起喝酒唱歌,打成一片。實際上,他為政府工作,目的是考察誰才是能夠影響當地民眾的關鍵人物。那么,他的那些往返旅費、食宿費以及日常開銷等到底是誰提供的呢?”應當是從外交機密費中支出的。也就是說,日本中央政府使用外交機密費來民間收集沖繩問題的情報和做當地居民的分化工作。
不過,政府其實并不僅僅在這種情況下使用機密費?;\絡媒體,用金錢維系與記者們的“灰色友情”也是機密費的日常支出之一。
為什么要向媒體記者們散發機密費?毫無疑問是政府為了控制信息,操縱輿論。我早年在外務省工作時,負責的是信息相關的工作,因此曾多次使用外交機密費。因為機密費不需要任何收據或發票,所以用于收買關鍵人物,抓住對手把柄,進行暗箱操作等見不得光的事情時極為方便,自然也可以用于收買記者,拉攏媒體。
無論古今,官員與媒體之間有著剪也剪不斷的關系。出身于共同通信社社會新聞部的記者魚助昭有一本名為《官員與記者》的著作,其中寫到了他自己的親身體驗:媒體七到八成的新聞來自于官員和政府。比如,某地發生重大交通事故,這類事件如果由記者獨自調查,所需時間、金錢成本以及精力將大得難以想象,而擁有一定公信力的政府(警察)對事件的說明無疑是最具經濟效率的新聞來源。而據我的經驗判斷,在外交事務以及與檢察官特別搜查部相關的問題上,大概九成多的新聞信息都是來源于政府部門的。獨自調查得出的新聞報道實在是少之又少。而且,隨著媒體市場長期低迷,為了追求贏利,就必須進一步控制成本,更加劇了對政府部門新聞信息的依賴。
但是,并非所有記者都那么聽話、“可愛”。揣測政府工作人員所想的事,將其加工后寫成新聞,這樣的記者就“可愛”,與之相反,總是站在政府官員相反的立場上寫新聞的記者就“不可愛”。如何把不可愛的的記者“調教”成可愛的記者則顯示了政府工作人員的能力。
那么,政府官員是如何操控記者的呢?其中一個方法就是與記者建立“灰色友情”。早年,我本身也基于上司的命令做過這樣的事情。日本駐莫斯科大使館有兩個部門印章,一個是用于正式外交交涉的金屬印章,另一個是橡膠印章——這個印章就是專門用于暗箱操作的。比如,當首相或外交大臣到俄羅斯訪問時,大使館會給隨團的記者準備活動經費,具體就是給每個記者發一份空白收據,而在空白收據上蓋的就是橡膠印章。因為在收據上已經蓋了大使館的印章,所以填上數字就有效。這樣,官員和媒體之間的“灰色友情”就建立起來了。我大概發放了五六次,總計200份的空白收據,這實際上就是偽造公文書,一種明顯的犯罪行為。盡管當時我也認識到了這一點,但是我自己并沒有拿錢,因此我認為這也沒有什么。
直到上世紀90年代后半段,外務省應對媒體的方法才有所改變。直接給同行記者團空白收據的慣例被取消。外務省創立的記者俱樂部從給全體記者提供相應福利和方便,轉變為以特定記者為目標,專門做“刺兒頭”們的工作。而為了“收買”相應記者的經費也更加寬裕。甚至有時,俱樂部還為某些記者負擔去酒吧或者賭場的費用。外務省在使用機密費時規定必須實名記載使用者的姓名并且提交相應收據。也就是說,外務省工作人員在宴請某記者時,對于具體的日期和金錢都是記錄在案的。這樣的話,該記者在外務省就留下了把柄,那么他也就不可能違背相應官員的意志了。而如此與記者培養“灰色友情”的方式也是外務省工作人員晉升的重要手段。
駐外使館與外務省之間需要相互提供各國的政局報告,而這種代表大使館公信力的報告書上有時竟有這樣的話:“該報告書由記者俱樂部的記者所撰寫,務請只在外務省內部流通?!?/p>
而這種讓記者來撰寫政局報告書是否也是種拉攏他們的手段呢?首先,外務省工作人員會把記者俱樂部的記者分成“執政黨”和“反對黨”兩派,顯然迎合的記者屬于“執政黨”,而總是對著干的就是“反對黨”。其實,外務省工作人員對于屬于“執政黨”的記者并不怎么重視,當然,對于那些徹底對著干的“反對黨”記者中的急先鋒式人物則肯定是完全封殺的。對于誠實報道的記者,試圖把他們變成“執政黨”記者。他們會勸誘道:“您對國家政局了如指掌,為了更好地工作,務請把您的見解傳達給外務省和駐外使領館官員。所以不知能不能麻煩您寫一份近期的政局報告書?”然后會為此給予該記者幾十萬日元的勞務費,當然這也是從外交機密費里支出的。
其實,整個過程與間諜培養過程非常相似。已經逝世的作家米原萬里曾對此說道:“真是厲害!這真的一點不遜色于美國中央情報局和蘇聯的克格勃啊!但是,為什么這樣的能力只用在內部爭斗或籠絡記者上,而不用在真正的外交事業上呢?”
[編譯自日本《朝日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