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軍事

拆彈部隊干的是技術活

朱江明

這屆的奧斯卡很女性很主旋律，把若干項大獎頒給了由女性導演執導的戰爭影片《拆彈部隊》。一直以來，《拆彈部隊》都是一部非常小眾的電影作品，討論這部影片的主要是軍事愛好者，這次在奧斯卡的大勝終于讓大眾見識到了拆彈部隊的面目。然而電影畢竟是電影，拆彈部隊的真實性一直受到專業觀眾的質疑，近日還有前駐伊美軍在博客上抨擊《拆彈部隊》很假很矯情。

在美國軍隊中拆彈部隊被稱為Explosive Ordnance Disposal(簡稱EOD)，即爆炸軍械處理小組，原本是支持性單位。冷戰時這個單位的主要任務就是在每次演習之后處理掉演習區未曾爆炸的彈藥，僅在越南戰爭期間曾經參與了對越南游擊隊爆炸物的處理。正因為如此，EOD一直是美軍一個不太重要的單位，主要由一線作戰單位提拔上來的高層并不重視這個部門。

真正對EOD貢獻良多的是曾經的大英帝國。二戰期間，德國空軍大規模使用帶有延時引信的航空炸彈攻擊英國本土，這種炸彈在落地后并不當場引爆，而是不定時爆炸。這相當于為英國城市安裝了無數個定時炸彈，對當時英國軍民的士氣和生活造成嚴重影響。英國不得不成立專門的部隊去處理這些未爆彈，并且開設了專業爆炸物處理學校。

從此之后，英國一直是EOD技術的引導者，可謂“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二戰勝利后不久，愛爾蘭就開始鬧獨立，崇尚暴力革命的愛爾蘭共和軍是當年最擅長使用爆炸物的恐怖組織(曾在二戰中立下卓著功勛的英國海軍元帥蒙巴頓勛爵就死于愛爾蘭共和軍的炸彈)，英國本土變成了炸彈吸鐵石。英國本土并非英國積累排爆經驗的惟一地區:在英國殖民香港期間爆發的67暴動中，底層工會成員也曾制造大量爆炸物進行武裝抗爭。當時港英當局共處理了8074個懷疑炸彈物體，其中1167個是貨真價實的炸彈。這一切為英國軍警提供了非常寶貴的城市環境爆炸物處理經驗。現在，EOD最常用的防爆服和轉運炸彈所用的防爆鋼桶，都出自英國人的設計。

與英國的EOD齊名的是以色列EOD單位。由于以色列國防軍主要承擔對外戰爭的任務，以色列境內的安全則靠國家警察當局負責。無論是耶路撒冷還是特拉維夫，都是世界上發生恐怖襲擊最頻繁的地區。正因為如此，以色列的EOD單位才會成為世界上最高效的拆彈部隊。以色列創造了很多極富創意的拆彈方法，例如使用經過改裝的裝甲推土機對懷疑藏有爆炸物的房屋進行作業，以免人員進入而被炸彈陷阱傷害。有趣的是這些拆彈專家同時還是預備役士兵，我國特種部隊成員曾被派往以色列受訓，培訓他們的單位正是以色列預備役部隊。當時參訓的幾位同志對此頗為不滿，認為以色列方面有心怠慢。后來以色列國防部解釋，最有經驗的老兵才會在預備役的特種部隊干活，而國防軍特種部隊大多是義務兵，相比之下經驗不足，無法承擔教導外軍的任務。

在實際作戰中，美國EOD的水平不是最高的——當然，這并不意味著美國在處理爆炸物方面毫無建樹。美國創立了利用大口徑狙擊步槍清理爆炸物的戰術，這種戰術主要是為了應對前線機場被子母彈襲擊后如何迅速恢復的問題。《拆彈部隊》中就有主角用大口徑狙擊步槍反制反美武裝狙擊手的鏡頭，有人曾經質疑為何拆彈部隊能夠進行反狙擊作戰，殊不知狙擊步槍正是美國EOD的常用工具之一，在他們手中跟鉗子、剪刀沒有什么區別。

美國排爆的另一項創舉就是給排爆服裝空調。夏天穿著厚重的排爆服連續工作超過半個小時，就有脫水的可能。在伊拉克動輒攝氏40度以上的地表溫度下，排汗衫難以達到防止中暑的效果，必須通過制冷措施來保護拆彈手的身體。最初，美軍的科研部門發現，只要在中樞神經密布的頸椎位置放一塊制冷鋼片就能起到很好的降溫作用，非常省電。然而實戰表明，這種方式雖然能夠讓穿著者感覺到涼快，卻無法徹底降低全身的體溫，脫水情況仍會出現，而且會導致穿著者無法覺察自己中暑，美軍只能老老實實地在排爆服中裝分體式空調。美軍排爆服有一個空調出風口，通過通風管和纜線直接連到后面的主機上。這根管線不僅是空調部件，還擔負拆彈手和后方指揮車的有線通信聯系功能。伊拉克有不少路邊炸彈系無線電遙控引爆的，因此必須先切斷無線電聯系才能作業，拆彈手和指揮車之間就只能依靠有線通信聯系。

EOD的活動不僅僅存在于反恐戰爭中，在現代都市生活中EOD也起到了極大的作用。在亞洲和歐洲的老城市中，還存在大量的戰爭未爆彈藥，一些工地施工往往會讓這些東西重見天日，此時自然就需要EOD出馬清理。此外，一些煤氣管線可能引發的爆炸，也需要專業的爆炸物處理人員對現場進行勘察，以便確定事故原因，并徹底排除恐怖襲擊的可能。

事實上，EOD與傳統的軍人形象并不完全相符，他們的工作更類似于工程師和技術人員。他們的敵人并非某個持槍的家伙，而往往是時間和迫在眉睫的爆炸與火焰。筆者所認識的EOD人員大多在30歲以上，沒有一顆成熟冷靜的心，根本無法應付這項充滿挑戰和危險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