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孫犁短篇小說的畫面美

摘 要: 孫犁的短篇小說，展現出獨具特色的畫面美，一是寧靜的畫面美，二是和諧的畫面美，三是流動的畫面美。這種美來源于作家在生活中所孕育的豐富情感和獨特的審美情趣。

關鍵詞: 孫犁 短篇小說 畫面美

“荷花淀派”創始人孫犁的短篇小說，秀雅雋永，清新曉暢，不僅展現出充滿詩情畫意的意境美，至真至善的人情美，清新俊麗的語言美，而且展現出獨具特色的寧靜、和諧與流動的畫面美。

一、寧靜的畫面美

孫犁的短篇小說，雖然是寫戰爭題材，但是在小說中，孫犁對于真實的戰爭場面卻惜墨如金，讓人看不到宏大悲壯的戰爭場面，看不到你死我活的激烈拼殺，即使有一些戰斗場面的描寫，也是用一種平緩的語調娓娓道來，淡筆渲染。掩卷而坐，滿目涌現的是一幅幅白洋淀的波光蘆影圖和一幅幅冀中鄉村的恬適秀美圖，寧靜的畫面美油然而生。

在《采蒲臺》中，作家白描了一幅水淀風景圖:“這里地勢低下，云霧很低，風聲很急，淀水清澈得發黑色。蘆葦萬頃，俯仰吐穗。”寥寥數語，簡潔而傳神地勾畫出白洋淀蘆花盛開的美景。可以想象得出，一望無際的葦花，盛開在一望無際的白洋淀，天空上有云，水淀上有霧，迎面吹來了很急的風，你會感覺到一絲絲涼意，沁入你的肌膚，而這時，你正駕著一只小船，急駛在蘆葦的夾道中，去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此情此景，使人不由得心生欣慕，向往這樣的地方。又如《鐘》，作家描摹了冀中鄉村的風景:“(南海大士廟)西墻外面是一個蘆葦坑，村里的水都流在這里，葦子長得很好。到了春天，葦錐錐像小牛犢頭上鉆出來的紫紅小犄角，水靈靈地充滿生氣。到夏天，雨水漲滿，是一片搖動的綠色的大柵帳。到冬天，它點綴著平原單調肅殺的氣象，黃白的蘆花從這里吹起來。”清新而曉暢的筆致，繪出了蘆葦自然生長的畫面。試想，在廣闊的冀中平原，在恬適秀美的鄉村，春天來了，大地醒眼，萬物復蘇，沉睡了一個冬天的葦錐錐不甘寂寞，想為萬紫千紅的春天，添上自己的顏色。于是，水靈靈的充滿生氣的葦錐錐吐出了紫紅。在夏天，吮吸天地靈氣的葦錐錐長高了，紫紅的春裝換成了綠色的夏裝。微風拂過，身著綠裝的葦子翩翩輕舞。滿坑的葦子茁壯生長，自然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青紗帳。冬天，冀中平原顯得單調蕭殺，葦子又換上了黃白的冬裝。葦花因風飄起，漫天飛舞。面對這樣的美景，真是讓人心馳神往。

二、和諧的畫面美

孫犁的短篇小說，最讓人有所感觸和讓人欣羨的，是其中所展現出的和諧的畫面美。《荷花淀》等名篇充分展示了作家從人的心靈、情感和生活的詩意層面表現人物性格的豐富與優美，體現了作家對于和諧美的崇尚、尋覓和追求。這種和諧的畫面美，透過簡潔而形象的語言，呈現在讀者的面前。

在成名作《荷花淀》中，作家深情地描繪了美麗的白洋淀:“月亮升起來了，院子里涼爽得很，干凈得很，白天破好的葦眉子濕潤潤的，正好編席。”“這女人編著席。不久在她的身子下面，就編成了一大片。她像坐在一片潔白的雪地上，也像坐在一片潔白的云彩上。她有時望望淀里，淀里也是一片銀白的世界。水面籠起一層薄薄的霧，風吹過來，帶著新鮮的荷葉荷花香。”你看那晴朗的夜空傾灑出的淡淡的月光，廣闊的白洋淀彌漫出的朦朧的夜霧，白天破好的扁平修長的葦眉子，一眼望不到邊的銀白的白洋淀，數量眾多的潔白如雪的葦席，香飄萬里的荷葉荷花的清香，以及通過讀者想象所感覺到的白洋淀的湖光山色、風姿秀態，無不充滿無限的勃勃生機，而生活在其中的又恰是一位勤勞持家、守戶編席的白洋淀少婦。清新幽靜的環境，勤勞淳樸的人家，構成了一幅清幽恬適，和諧完美而又不乏人間煙火的白洋淀風景畫。

三、流動的畫面美

孫犁的短篇小說還描寫了作為小說客觀物象的自然景物和作為小說主體的充滿豐富情感的人的活動。美的自然物象隨著富有情感的人的活動而不斷流動，人移景變，景隨人移，其中流動的畫面美不言而喻，美不勝收。

作家在《蘆花蕩》中寫道:“這是冀中區的女孩們，大的不過十五，小的不過十三。她們在家鄉的道路上行軍，眼望著天邊的北斗。她們看著初夏的小麥黃梢，看著中秋的高粱曬米。雁在她們的頭頂往南飛去，不久又向北飛去。她們長大成人了。”從小麥黃的初夏，到高粱紅的中秋，小說展現了季節的變換;大雁為越冬而南遷，為繁衍而北歸，小說又展現了時空的變動。莊稼的自然成熟，雁群的南飛北回，詩意盎然地暗喻著時光的流逝，畫面的流動美欣然而生。又如《“藏”》:“媳婦叫淺花，……這個女人嘴快腳快手快，織織紡紡全能行，……她紡線，紡車像瘋了似的轉;她織布，梃啪亂響，梭飛的像流星;她做飯，切菜刀案板一起響。走起路來，兩只手甩起，像掃過平原的一股小旋風。”借用了農村化的口語句式，三言兩語就寫出了冀中平原上勞動婦女的爽快、麻利、能干的個性，富有動感，也有音樂性。就說動感，一個嘴腳手都快的平原女能手，把紡車搖得瘋轉，把布梭耍得飛快，讓做飯的刀板齊動，讓走路時雙手甩起旋風，麻利能干的淺花形象躍然紙上。因而，無論是紡線圖，織布圖，還是做飯圖、行走圖，無一不顯出流動的畫面美。再如《正月》:“天空上只有兩朵白云，它們飄過來，前后追趕著，并排浮動著;陽光照著它們，它們疊在一起，變的濃厚，變的沉重，要滴落下來的樣子。”明麗天然的語言，繪出了白云的流動美。晴空萬里，白云兩朵，自由自在地戲耍，你追著我，我趕著你，一會兒并排，一會兒重疊，明媚的陽光讓它們變得厚重而濃稠，似乎要從高空跌落下來。

孫犁的短篇小說，呈現給讀者如此寧靜、和諧與流動的畫面美，很大程度上來源于作家在生活中所孕育的豐富情感和獨特的審美情趣。首先，多年的冀中平原和白洋淀的生活，讓作家了解了白洋淀的民情風俗，體察了淀中人民生活的實情實景，欣賞了白洋淀的旖旎風光，體會到了生活中所蘊含的寧靜與和諧的畫面美。其次，多年的冀中平原和白洋淀的生活，讓作家看到了初夏的小麥黃梢圖，看到了中秋的高粱紅梢圖，看到了雁群南飛北回圖，看到了北斗閃耀指路圖，看到了平原婦女生活勞動圖，看到了白云漂浮流動圖……生活中所有的流動的美景，無不觸動作家內在的豐富而又真摯的情感，加上作家獨特的審美情趣，促使作家深刻地體會到了生活中的流動美。

我認為，對生活抱著一種欣羨而富有詩意的態度，使得孫犁能夠敏銳地從蘆葦吐穗葦花飄舞，小麥高粱的成熟，雁群的遷徙，婦女的日常勞動，晴空中的白云等平常的景物中發現、品位、創造和展示出一種質樸而優雅的美感，給日常事物以新奇的魅力。其短篇小說中所呈現出的獨具特色的寧靜、和諧與流動的畫面美，蘊涵了作家對于美的追求和尋覓，展現了作家豐富多彩的內在情感與獨特的審美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