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服藥自殺,父母怒告制藥公司討公道

俗話說:“是藥三分毒?！鄙》帲幤返亩靖弊饔脦淼娜松頁p害在所難免。那么，這種人身損害應該由誰來負責?

追查兒子死因，

歸責藥物毒副作用

51歲的蘇文濤，是江蘇省泗洪縣某醫院的一名醫生，其妻袁怡也在醫院工作。2007年7月，他們22歲的獨生兒子蘇淳大學畢業后，成為宿遷市某人民醫院的一名見習醫生。蘇文濤夫婦家境優越，在兒子工作不久后，便在宿遷市為他購置了一套17樓的住房。

2008年7月30日晚上22時多，蘇文濤迷迷糊糊正要入睡，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他驚醒。原來是蘇淳的同事打來的，聲音十分急促，可是，他卻沒有細說，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蘇文濤的心頭。蘇文濤夫婦立刻連夜開車趕往宿遷。他們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在為蘇淳做心外按摩?？墒牵K淳終究搶救無效。

蘇文濤夫婦得知兒子從自己住的17層高樓跳下的，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兒子正處于花一般的年齡，為何會用跳樓的方式結束生命?親朋好友也議論紛紛，認為蘇淳的行為是對家庭的不負責?？墒牵K文濤夫婦認為兒子絕不是不負責的人，背后一定存在某種原因。

于是，蘇文濤夫婦找到了兒子生前所用的物件，希望能從中找到他自殺的原因。一天，蘇文濤夫婦無意中發現一本書中夾著剩余半板的異維A酸膠丸。形似巧克力豆的異維A酸膠丸立即勾起了蘇文濤夫婦的記憶:在2005年，蘇淳上大三時臉上出現了青春痘，買了一些祛痘產品，但效果都不太好。后來，有人跟蘇淳說，上海某醫院的皮膚科治療青春痘效果不錯。一個假期，蘇淳到上海的親戚家去玩，順便就去該醫院就診，醫生給他開了異維A酸膠丸。蘇淳使用后發現效果很好，但停藥不久痘痘比以前長得更多，他只好一直服用這種藥物。

蘇文濤夫婦認為，這至少說明孩子的身體對這種藥物有了依賴性。他們還想起來，蘇淳長期服藥后，頭發變稀了，蘇淳性情大變，越來越暴躁，不喜歡與人交流。

蘇文濤夫婦翻箱倒柜，在一個抽屜里找到了這種藥的說明書。說明書載明:該藥物應在醫生指導下使用，其適應證為“適用于重度痤瘡，尤其適用于結節囊腫型痤瘡等”;不良反應中說明為精神癥狀抑郁，不良反應大多為可逆性，停藥后可逐漸得到恢復。蘇文濤經過多方求證，發現異維A酸膠丸最早產于美國，在美國藥品的說明書中明確載明該藥不良反應之一為有“自殺或自虐傾向”。而某制藥公司藥品說明書的“不良反應”未指明有“自殺傾向”。蘇文濤夫婦認為某制藥公司避重就輕，隱瞞了該藥物重要的副作用即“有傷害或自殺的想法”，遂要求某制藥公司賠償。

法庭激辯，

使用說明書是否詳盡?

蘇文濤夫婦幾經交涉，某制藥公司的態度雖然誠懇，但一直沒有提出令人滿意的解決方案。2008年12月26日，無奈的蘇文濤夫婦來到宿遷市宿城區人民法院，將某制藥公司推上了被告席，并訴稱:某制藥公司生產的異維A酸膠丸說明書故意隱瞞產品“有自殺傾向”的不良反應這一重要信息，在蘇淳跳樓自殺事件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請求法院判令他們賠償蘇淳喪葬費、精神損害賠償金、交通費等合計39.2萬余元中的60%，即23.5萬余元。

2009年3月10日，宿遷市宿城區人民法院審理了此案。某制藥公司辯稱，他們在藥物說明書中已有“精神癥狀抑郁”的內容體現，抑郁就包括反復出現想死的念頭或自殺、自傷行為。在藥物說明書中，同時提醒重度不良反應者應立即停藥，并由醫生作相應處理。蘇文濤夫婦提供的美國異維A酸膠丸說明書不能作為認定本案事實的依據。此外，蘇文濤夫婦一直未提供醫學鑒定或司法鑒定以證明其子因長期服用異維A酸膠丸而患上抑郁，因該抑郁而導致墜樓身亡。綜上，某制藥公司請求法院駁回蘇文濤夫婦的訴訟。

9月20日，宿遷市宿城區人民法院依照我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一十九條、我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八條的規定，作出一審判決:判決某制藥公司賠償蘇文濤夫婦因蘇淳自殺而產生的各項費用5.6萬元。判決后，雙方均未上訴。日前，某制藥公司賠款已全部到位。

(文中當事人均為化名，題圖與本文無關)

律師點評

在本案中，因死者生前長期服用某制藥公司生產的異維A酸膠丸，后無故自殺，而根據該藥載明的副作用即“精神癥狀抑郁”，故宿遷市宿城區人民法院認為無法排除死者系因長期服用該藥而產生抑郁導致自殺。

因某制藥公司的異維A酸膠丸說明書僅表述會導致“精神癥狀抑郁”，而根據《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載明的抑郁發作的癥狀標準，參照美國異維A酸膠丸的說明書，可以說明該藥的毒副作用應包含自殺或自虐傾向。某制藥公司作為藥品生產商，對其副作用的表述應該規范、全面，盡可能列舉所有情形，從而對患者起到警醒的作用。該藥的說明書對此未能詳盡的列舉，故存在過錯，對蘇淳的死亡應承擔一定的責任。而蘇淳明知該藥為處方藥，但未能規范用藥，其應對后果承擔主要責任。因此，宿遷市宿城區人民法院確定某制藥公司承擔責任的15%。我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一十九條規定:“侵害公民身體造成傷害的，應當賠償醫療費、因誤工減少的收入、殘廢者生活補助費等費用;造成死亡的，并應當支付喪葬費、死者生前扶養的人必要的生活費等費用。”我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八條規定:“法庭辯論終結，應當依法作出判決。判決前能夠調解的，還可以進行調解，調解不成的，應當及時判決?！睋?，宿遷市宿城區人民法院的判決，適用法律正確。

當然，此案帶來的不僅是法律問題，還有警示我們如何盡可能地降低藥品毒副作用帶來的傷害。這是一個十分復雜的問題，需要制藥公司、醫療單位及患者等多方的共同努力。作為制藥公司，首先要保證藥品質量，其次應當對藥品的使用說明書做到規范、全面。許多藥物即使在質量合格的情況下，患者服用后仍會發生不良反應。因此，醫生應當指導患者合理用藥。作為患者，應當嚴格按照醫囑用藥，對于在用藥過程中出現的不良反應，應及時向醫生說明。對于發現的藥品不良反應，而說明書中遺漏的，不管是患者，還是醫療單位，都應及時向制藥公司反映。制藥公司應當認真研究，正確修正使用說明書。

目前，我國缺乏關于藥品不良反應損害的相應法律法規，也沒有涉及藥品不良反應的實際賠償問題。所以，對于患者是否因藥品嚴重不良反應而導致身體遭受損害的問題，往往難以認定。國家應建立起藥品不良反應應對機制，完善藥品管理的法律法規，從而明確由于藥物的不良反應而對患者造成的傷害，如何進行補償和賠償的主體責任人，避免醫療機構、個人承擔不應該承擔的法律及賠償責任，從而也明確國家、制藥公司、藥品經營單位及個人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唯有如此，我國醫療行業才能得到快速、持續的發展，才能大大緩解目前醫患關系緊張的局面。

武向春(江西博德律師事務所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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