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面具做一場游戲

1974年，巴黎最大的小說出版社收到一部從巴西寄來的小說手稿。作者署名阿扎爾，這部名叫《大嬌》的小說，講述了小說主人公收養(yǎng)一條蛇的故事，“大嬌”正是蛇的名字。

這是一部意義非凡的小說，一經(jīng)出版，即引起如潮好評。人們不相信它會出自一位不知名的年輕人之手。而作者的來信偏偏說，自己是一位年輕作者，因惹上官司，被迫浪跡天涯，居無定所。

小說轟動了法國文學界，從成熟的風格出發(fā)，人們揣測，有可能出自作家阿拉貢或者格魯之手。但也有人根據(jù)小說的情節(jié)，推測作者可能是江湖醫(yī)生、監(jiān)獄逃犯，甚至有人斷言這人就是著名的巴勒斯坦恐怖分子拉扎。

一波未平，咄咄怪事接踵而至。時隔一年，署名“阿扎爾”的作者發(fā)表了第二篇小說《余生》，書中描述一位阿拉伯小男孩如何千方百計照顧病重的猶太養(yǎng)母，故事極為感人。讀者被深深打動，紛紛要求一睹這位神秘作家的風采。

然而，這位“阿扎爾”一直未曾露面，行蹤無痕。也正因為如此，阿扎爾更顯神秘，一時間，巴黎的大街小巷和各種媒體紛紛熱議神秘的阿扎爾。

與此同時，法國著名的文學大獎“龔古爾文學獎”揭曉了，偏偏是這部小說摘取了桂冠。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這位阿扎爾先生似乎顯得毫不領(lǐng)情，他通過律師宣布，拒絕了這項大獎，一時間轟動法國文壇。而此后作者也離開了巴西，身如飄萍，不知所往。

“阿扎爾”到底是誰？似乎成為擺在記者、星探、評論家面前必須攻克的堡壘。基于對《大嬌》和《余生》兩部小說風格的深入研究，一位叫羅曼·加利的作家浮出水面。這是位才華卓著、成就斐然的作家，他本人是個飛行員，從第一部小說《歐洲教育》開始，三十年筆耕不輟，出版了三十五部小說，部部引起轟動，1956年以《蒼穹之根》獲龔古爾文學獎。

至此，人們也只是猜測。隨后發(fā)生的意外，證實了這種猜測所言不謬。

1980年12月2日，加利在日內(nèi)瓦寓所里開槍自殺。他的遺稿《阿扎爾的生與死》中，加利坦言自己就是《大嬌》和《余生》的作者。在這篇文章的結(jié)尾，加利以勝利者的口吻寫下最后一句話：

“我玩夠了。再見吧！謝謝！”

在加利看來，“著名作家加利”只是一個面具，靠這個公認和熱捧的面具出版任何平庸的小說，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當很多作家借助面具發(fā)表作品時，加利卻要嘔心瀝血地超越自己，讓每一部作品本身發(fā)光。

加利有足夠的自信。他與面具的游戲，意在告訴人們：

把過去的聲名歸為零，人的一生，永遠要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