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
波紋和圖案,閃著銀色的光亮。遠遠地就看到了。鳴沙山圍著它,疊起細碎的沙浪。裝滿玉液瓊漿的月牙兒,大漠為你醉得天昏地暗!
飄進的云兒一會兒就洗凈了暗斑。彎彎的微笑,沉迷了一個又一個夜晚。一只沙狐低頭過來了。比起跑來,它更愿意走。月光彌漫著桂花的味道。
脫下鞋子走在泉水里,小魚兒咬起了腳板。走進明亮的目光,是否也是一種冒犯?回到沙里,赤腳給燙得不得了。趕快向胡楊樹跑去,我聽到葉子嘩嘩地笑了。
鳴沙山喲,站起來了。一塊碧玉晃蕩著。多少時光滑落了,吉祥留下了秀麗的面龐。一彎月牙泉喲,美妙了大西北的風光。
大西北印象
一朵朵的花在暮色里燦黃著。大西北一下子亮了,好多天了,這是頭一回。我看到一塊牌子寫著武威。是油菜花嗎?可現在是七月呀!難道是向日葵?
不容細辨,列車切換了窗口。楊樹翻動葉子,高天流云受到了牽連。一塊塊地動著,它們在空中拉動著大西北。
散落樹根的房屋普遍低矮,像是就地扶起的泥塊,即便轉彎抹角,仍保持著泥土的原色原味。西北人的精力和時間更多的是在大地勞作、奔走、繁衍。山丹丹隨著起伏的山坡生根開花,信天游是貼著云朵而遠揚高飛。
成片的砂礓是青黑色的,仿佛江南的地衣爬過來了。坦平的戈壁上哐當哐當地跑著風和火車。九點零一分了,天還沒黑。又闊又亮的是加長的視野。白日借著火車吼了幾吼嗎?夜晚后退了一大截。
邊關冷月
抬頭一望,月是殘的,夜空深藍深藍。一顆最小的星星也可將之點燃。烈焰、空幻、時光大片沉落,已經碰到古遠的寒涼了,擠痛的白云從回憶里飄出,它和它的飛翔,在我的眼里漸漸地藍了。
不見光明和冷寂是怎樣升掛,就像不知一滴熱血如何灼燙沙場。箭鏃穿透大漠雄風,金戈鐵馬淹沒在自己的喧響里。漠風是重復的,并且和鈴鐺有關。磚木血肉筑就的城樓,還在守望痛疼或輝煌嗎?月色鏤下雄偉壯觀的剪影,感動了無數胡笳。討賴河在嘩嘩地響著,心跳還在頻頻追攆著悠悠的晚唱。
今夜,暗黑漫不過嘉峪關,殘月是鋒利的,還有大地燈火,已將光明和祝福一點點地散裝了。
雅丹印象
戈壁給猛擊下去,又鼓突著出來。有一雙手在上下翻飛,你看到了嗎?一支魔幻的曲子在烈日里彌漫,小小的沙子亮光閃爍。凹凸的沙丘,你是真實的安靜嗎?可你讓安靜大起大落。
一只牛虻纏上了我,從一座沙丘跟蹤到另一座。它肯定看到了我的臉上涌動的巨大的河流。一只活得像沙子一樣久遠而饑渴的牛虻,它的噪響和興奮,有些瘋狂。我不停地向它揮手。
沒有一棵小草,連駱駝刺也沒有。沙堆和影子挺立著,剖面的線條,在空中飄展起多彩的舞蹈。
歲月的雕刀,刻下了豐富的物象,上面蘸滿了陽光和漠風,就那么一望,心里永遠耀閃著戈壁精魂。
牽駱駝的女人
我得在駱駝那兒找座山峰坐下來。一顛一顛的,駱駝將我們馱向了白云。旅途邈遠縹緲起來。
一座沙山從空中滑下。牽駱駝的女人,沙路在你的面前松緩了,沙浪在黑布鞋里軟塌了方向。不斷盛開的蹄花,讓灌進的陽光立刻暗淡了。灼熱的陽光少一點好啊!
漠風洗淡的色彩流向遠方,灰白的頭巾仿佛飄揚在一個廣場。她的整個舉動都被寬大的衣服罩住。四匹駱駝牽在手中,她不時轉過身子看看我們,寬大的舉動是悠緩地過來的,背后的沙山也給讓出了些地方。時光掠過一角。
一粒粒的沙子,仍在不斷地小下去嗎?路踩沉了,倏忽在沙子里翻轉上來。她說不要害怕,駱駝聽話著呢!她臉膛黑紅目光柔和,她的鼻音像是泉水嗡嗡響著。
在沙子堆出的白天里反復來回,鳴沙山的每粒沙子,都被她踩出了光彩。從地里背回的草料,還要一根根地弄好。細碎又光亮的刀切聲,蓋住了暗影和心跳。她得將駱駝喂得像月光一樣安靜。我想象得出,牽駱駝的女人,被夜風覆蓋的安詳的樣子。
黃河拉長了蘭州
水,滾動著,不斷地翻過身來。雪山還在用冷鞭抽打嗎?碎石裸壘的河灘,讓人看到了黃河的瘦。燕子低低地飛,它們會在渾黃的水里銜走一首歌謠?河水丟棄的沙灘又厚又潮,暗影鋪向了蒿草,小鳥在跑,我知道夜晚也是這樣通過小鳥的。緊接著的是四五只水葫蘆零零散散地飄,黃河在下面呢,它們多野啊,它們也是從江南飛來的嗎?
往西看去,黃河在右邊撞著寬厚的泥土,左邊頂著碼得齊齊的石頭。費了些氣力,黃河彎了。一大串響聲蓋過了邊上的柳樹。從銀灘大橋開始,黃河進入了蘭州。鼓突的波濤,和大橋上鼓突的部件,意思是一樣的,都得讓一些東西通過去,無論是瓜果、時間還是美酒。蘆葦圍起的濕地,也已等候在橋頭。其實是黃河在這里拐幾個小彎,留下了幾片波濤。黃河拉長了蘭州。往下去,是鐵橋,水車園。巨大的水車被河水推動著,車上的竹筒將水舀得高高地往下澆,石級木板陽光都澆潮了,河水推動著蘭州也在澆灌著蘭州。羊皮筏子、沖鋒舟在河上漂流。
責任編輯 師力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