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外二首)

不計其數的眼睛仰望過星空

他們在黑暗星際，漫游過浩淼的心情

龐碩天宇，除了亮閃閃的，除了模糊的

我也曾試圖找回心旌搖蕩的暢想

但現在，仰望每始于內心無所事事的荒涼

在漸次沉重的憂傷中昏昏欲睡

咖 啡 廳

清咖，加糖或奶粒

咖啡的幾種喝法

讓我自以為是地想見了

電影里的生活

更早的時候，咖啡壺里

煮過少年不諳世事的狷狂

水果拼盤。餅干。當然還少不了

糖。乳白的伴侶

和精致的調羹。多么閑雅

黑亮桌面，略顯傷感的曲調

兩杯咖啡惘然的中間

你修長的手指握攏，握著一把

試圖留下來的光陰——

窗外，一條河

穿過喧囂市區。橫跨的橋

馱著行車道、斑馬線、急馳的欲望

馱著男紅女綠匆促的影子

一個人的時候，我曾經

在壺里煮咖啡豆

那時，還曾經見過你

——會嗎?

燦然一笑

一片香樟葉在秋天的陽光下

踮起腳尖。之后，我看見

半瓣橙子的汁

洇紅牙簽窄窄的一端。像邂逅

更像去約會你潔白的牙齒

兩杯咖啡，相隔很近的陌生

你遞過來的報紙，疊著遙遠的熟悉

彼此看表看手機的瞬間

奇妙的比喻我覺得一點

也不好笑:要么心猿，要么意馬

要么彼此壓根沒想到

偶然坐到一桌的對方

是誰，親愛的

那好像是有過的一天

在迪歐咖啡廳的，下午

企鵝沒有停止腳步的意思

——看紀錄片《帝企鵝日記》

覓食。求偶。生孩子。過冬

復又覓食。求偶。生孩子。過冬

一回又一回日升月落

一次又一次漫長的冰雪消融

不變的，是遷徙在闃寂冰川上

一年又一年的，企鵝。那黑白禮服

裹擁著的堅韌與熾熱

假如有戶籍，有族譜

有功名傳頌和財富的積累

漫長冬季里猛烈刮過的風會駐足，會朝

企鵝悠久而模糊不清的歷史

低徊、致敬嗎?

掉隊、迷路，凍餓而亡

我放棄了區分這些死亡的努力——因為

冰川上消失的，總是相同的背影

死亡敘述的，總是同樣短暫而狂熱的故事

它們的哀號和狂暴的風雪一起

編織著不為人世所知的波瀾壯闊

覓食。求偶。生孩子。過冬

埋伏在生命路口的這幾把鐮刀

收割著一茬又一茬前赴后繼的夢想

鐮刀沒有歇手的意思

企鵝也沒有停止腳步的意思

責任編輯 育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