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城市(組詩)

開 始

我相信清晨的笑臉一定纏繞著風的

觸須。騎著輕巧的單車

我從黃花彌香的槐樹下經過

城市的魅影漸漸從睡意里站立起來

一株太陽樹擴散了氤氳的金黃

熱情、向上，不經意著堅忍不拔的氣魄

四散的人流成為指引城市的不同坐標

水續寫著清澈的意蘊，花繼續著

昨天的情致。詩意的早晨

一張新的畫卷伸展在一雙雙急促的腳步

之下，飽滿的激情隱匿在自信的胸膛

藍天的屋頂消解了松針的尖刺

我經過的地方，某種茫茫蒼穹的

灰塵，已被歌唱著的灑水車輕輕擦去

巖 畫

白云纏在腰間，在賀蘭山

長車沒能踏破的山闕，我扒開草叢

翻出了鳥在艷陽下發光的聲音

我避開的樹群邊，每塊裸露的石頭

都懷有才情。牛在反芻，馬

在奔騰，虎在咆哮，獅在長嘯

還有不知名的植物，還有奇異的

幾何圖形、象形文字，還有舞蹈的人們

在巖畫面前，作為山谷萬千事物中

恬靜的一員，我距離天然的本真

如此之近，又變得如此情愫淳樸

或許，我真的穿越過了一段歷史

通過時光隧道來到了他們面前，并

和靈性的萬物做著深情對視；或許

我真的領悟了萬千迥然相異的命運

只是，我始終沒有開口說出

在千年不變的原始粗樸的巖畫面前

或許，我只是山澗正在下瀉的一滴水

也可能是巖石邊遺漏了的一粒沙

月 城

現在，我可以說理解了月城

理解了她銀色裙裾舒展的自由

黃昏送來漫天的星星，引起樹叢間

微蟲舞蹈的共鳴。在流水濕潤的皺褶上

燥熱漸漸死去，我的身體變得清涼

你聽，就連草叢里的蛐蛐都清醒了

似乎重新找到了發聲的系統

她們在唱，一點都不使人覺得煩躁

這是我想要的時光，它順著我的思緒

來到我渴望清涼的身體里，在今夜

在清涼的沉寂覆蓋我屋頂的時候

樹影的婆娑晃蕩出甜蜜的氣息

由窗口柔曼地伸張進來，于盈盈的

滿月之下，做著細浪一樣的翻卷

我的血液突然化作月色一樣的水銀

在寂靜的黑夜里，瞬息淌成一條河的清澈

生 活

我說，在世事紛擾的境地里

我能找到生活樸素的本原。我

有生活在，一切都可以簡單

我說這話的時候是在七月二十七日

日子不是所謂的吉祥數字

我說，跌倒了，還可以再

爬起來。盡管跌倒容易

爬起來困難。揉揉紅腫的膝蓋

這也是生活。說這話的時候

我周圍的幾個人都在看著我

窗外是天鵝湖小鎮，一池湖水

正在太陽下閃光

從蘆葦縫隙望出去

遠處的大山在湖面上拍打出倒影

像一個永恒的幻覺。哦，這樣的生活

我看到了寧靜比澎湃的大海還要強大

時 光

坐在樹冠伸展開來的蔭涼之下

我看見晌午的烈焰下一把愚鈍的刀子

正在生銹，正在融化，并將走不出

匯入塵土的夢想。一把刀子的黯淡

陽光都無法扶起它本該有的光芒

像一聲慨嘆，恍若英雄氣短的蒼涼

此時，頭頂的濃蔭開始變得稀疏、輕薄

我敢肯定有一股不為人知的力量，正在

緩緩向我靠近。如果說枝間的葉片

突然黃了，一定是秋天自高處跌落

如果說天空的鏡子被枝條分割成散亂的

碎片，那也是易碎的物事有著向光的屬性

而我不曾自覺挪動的身體，之所以

從陰影之中暴露在流火之下，是因為

那股不為人知的力量

被我看作了不動聲色的時光

小 景

先前那片亂石雜草橫陳的貧瘠之地

現在，那一片地貌依舊保持了原狀

小陡坡依舊陡著，凹下去的

像是杵出來的坑。不同的是

石子鋪陳在了曲幽的小徑上

雜草站立過的地方長成了各色的

花團，平緩處鋪上了草坪規矩的綠毯

兩排新鮮的綠樹召喚來不知名姓的鳥聲

今年夏天，一個艷陽臨近的正午

一條小徑指點給我這異樣的景觀

密密匝匝的紅花如浴女羞怯的臉龐

像要隨時借著微風的吹過在做躲閃

遠處，深藍的湖泊潤澤著白塔的倒影

氤氳的氣息將視野里的景物幻化作

海市蜃樓。兩只蝴蝶雙雙飛著

打小徑的一邊撲閃過來，這樣的

時刻，真的讓我動心。我在想

如果我是蝴蝶，也會飛成它們的樣子

直飛到有一種甜澀的滋味溶在骨髓里面

作者檔案

張彬：生于1972年。籍貫陜西橫山。有詩歌、小說、散文作品刊發于《詩刊》《星星詩刊》《綠風詩刊》、《詩選刊》《中國詩歌》《詩歌月刊》《陽光》《雜文選刊》等報刊。著有詩集《紅磨坊》與《城市與山水之間》、雜文集《馬后炮》。現就職于神華寧夏煤業集團，系寧夏作家協會會員、中國煤礦作家協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