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基因作物的轉變

1983年世界上第一種轉基因作物誕生于美國，是一種抗除草劑轉基因煙草。1996年，美國開始商業化生產和銷售轉基因作物?，F在，美國、阿根廷和巴西是世界上種植轉基因作物數量排名前三位的國家，它們種植的轉基因作物面積都超過了1000萬公頃(1公頃為115畝)。轉基因作物居世界第一的美國目前的種植面積是6250萬公頃，占世界上轉基因作物的近一半。

但是，美國這個種植轉基因作物的世界頭號大國現在對待轉基因作物的態度正在發生悄然的變化。

禁種令：落葉知秋

美國種植的轉基因作物大部分是玉米、大豆、棉花、甜菜、油菜和苜蓿等。它們的轉基因方式大致相同，主要由美國最大的生物技術公司孟山都提供，也就是把抗特定除草劑的基因轉移到這些作物中，使它們耐受某種或某些除草劑。于是，農民在使用除草劑(特定的除草劑也由孟山都公司提供給農民)時，就不會傷害作物，而只是去除雜草，既節省時間和機械操作費用，又能讓作物增產。由于轉基因作物有這些優點，故而深得一些農民和種植者的歡迎，美國的轉基因作物也迅速發展。

但是，環境保護者和公眾一直擔心這類作物會對生物、人和生態造成破壞，所以一直在嚴密監視這類作物。他們一旦獲得一定的證據之時，就會把轉基因作物的生產者和種植者告上法庭。最近美國的一個關于轉基因作物的訴訟判決成為轉基因作物遭受挫折的風向標。

2010年8月13日，美國地區法官杰夫瑞·懷特對孟山都公司培育的轉基因甜菜發出禁種令，理由是，2009年美國農業部批準的孟山都公司的轉基因甜菜沒有充分的環境影響研究報告，因而判決不允許種植。懷特解釋說，轉基因甜菜產生的花粉可能會蔓延到甜菜相關的其他作物，從而造成環境問題。不過，懷特法官的禁種轉基因甜菜的禁令并不適用于已經種植和收獲的轉基因甜菜。

這起訴訟案的起因是，環境保護者和一些非政府組織，如美國食品安全中心認為，轉基因甜菜對環境有巨大的風險。孟山都公司培育的轉基因甜菜含有耐受除草劑草甘膦的基因，而草甘膦也是由孟山都公司生產的，由該公司把轉基因甜菜和草甘膦一起出售給農民。盡管這可以讓農民減少勞動量并能用草甘膦殺死其他雜草，收獲更多的甜菜，但是，這種做法首先是對環境有巨大風險，其次可以讓該公司壟斷市場。事實證明，轉基因抗草甘膦作物會導致具有耐藥性的雜草增多，也就反而會迫使農民增加使用其他的除草劑。

研究人員針對春季油菜、玉米和甜菜進行實驗，發現種植轉基因油菜和轉基因甜菜對野生植物的危害大于種植傳統油菜和甜菜。美國國內已經發現了由轉基因除草劑“滋養”出來的10多種抗除草劑雜草，它們布滿了野地和農田，于是農民被迫噴灑毒性更強的除草劑。遺憾的是所有的除草劑對這些超級雜草都無濟于事。

因此，美國食品安全中心對孟山都公司提起訴訟，要求法院判令禁種孟山都的轉基因甜菜。對懷特法官的判決，食品安全中心的律師認為，這是美國農民、環境和公眾的勝利。

其實，孟山都的轉基因抗草甘膦作物(也稱為抗農達作物，Roundup Ready crops)不僅包括甜菜，而且也包括大豆、油菜和玉米等作物。當然，現階段這些轉基因作物還未受到影響，可以種植。

轉基因作物危害環境的新證據

顯然，美國法院做出禁種轉基因甜菜的判決并非只是采信了食品安全中心提供的證據，一些類似的已經公布的研究結果也必然影響到法官和公眾對轉基因作物的看法。例如，美國阿肯色大學和美國生態學會最近披露的一些研究結果表明，耐受除草劑的轉基因作物擴散到農田和野地后，將變成制造麻煩的雜草。

如果說這只是過去對轉基因作物的一種擔心，那么，今天這種擔心已成為現實，而且是由多種轉基因作物引發的，其中最為顯著的是孟山都公司生產的轉基因油菜，它們已經滲透到野外。但是，在美國的野外以前并沒有發現過轉基因油菜。

美國阿肯色大學的生態學家辛西亞·塞杰斯的研究小組在野地里發現了兩種轉基因油菜，據此塞杰斯認為，轉基因作物的擴散是前所未有的。這兩種擴散的轉基因油菜一種是能耐受孟山都公司生產的除草劑草甘膦，另一種是可耐受拜耳作物科學公司生產的草丁膦。現在野生的耐受除草劑的轉基因油菜幾乎四處生長，不僅在路旁、靠近加油站和雜貨店，就是在正常的農產品田地里也大量生長。而過去，其他國家也已發現轉基因作物擴散到野外的情況，但是，這種擴散只是在靠近批準種植轉基因油菜田附近的地方。

從2010年的6月4日到7月23日，塞杰斯的研究小組沿著北達科他州的公路以8千米為間隔收集植物樣本，每一塊土地上采集的油菜都進行計數，并測試其是否耐受除草劑。研究小組在288個采集地的近一半地方都采集到了油菜，并進行了測試。這些野油菜至少有80％含有耐受除草劑的轉基因(41％耐受草甘膦，40％耐受草丁膦)。此外，研究小組也發現另外兩種植物同時含有耐受上述兩種除草劑的轉基因。這說明不同種類的轉基因作物和普通作物已經雜交繁殖，產生了有新特性的作物。

不過，位于美國密蘇里的圣路易斯的孟山都公司環境政策主任湯姆·尼科遜回應說，與油菜相似的轉基因作物也出現在路旁和農田附近，它們發生在種植轉基因油菜之前。這些轉基因作物擴散的原因主要是在收割時散落于田間地頭以及在運輸時從卡車上掉下來。 但是，塞杰斯認為孟山都的解釋并不能完全說服人，因為在運輸過程中轉基因作物的種子只是撒落在公路兩旁，而他們發現轉基因作物的擴散是四處都有。這些植物含有耐受除草劑的轉基因，說明野生油菜已經繁殖了好幾代，并成為當地植被的組成部分。下一步的研究是要確認，這些從轉基因商業種植地逃逸出來的轉基因野油菜是否會造成可怕的生態后果。 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的生態學家艾利森·斯諾認為，轉基因作物四處擴散的危險還會越來越大。現在美國各處發現逃逸的轉基因作物并不令人奇怪，但最大的后果是，它們與其他相近和相關的植物雜交，造成超級雜草的大量生長和泛濫。結果是，農田的作物受到影響，而且野地里也因為這樣的作物占有優勢而獨占山頭，就像外來物種入侵消滅本地生物一樣，只剩下轉基因雜草，造成生態的單一性。

禁種與反禁種的爭斗

其實，美國法院禁種轉基因作物并非始于2010年的轉基因甜菜。早在2007年，美國加利福尼亞地方法院就判決，在全美禁種轉基因紫花苜蓿。

紫花苜蓿是美國重要的牧草作物之一，主要用于牛的飼料，是美國第四位最有價值的作物，種植面積約2200萬公頃。孟山都公司培育了抗草甘膦的轉基因紫花苜蓿，并于2005年將抗草甘膦的轉基因紫花苜蓿投放美國市場，銷售給農民進行種植。但種植傳統紫花苜蓿的農場主和環保團體卻強烈反對，他們擔心這種轉基因紫花苜蓿一旦同傳統作物異花授粉，可能產生具有抗農藥特性的“超級種子”。

因此，他們根據美國1969年頒布的《國家環境政策法》，聯合提出訴訟，指控美國農業部還沒有完成針對抗草甘膦的轉基因紫花苜蓿的環境影響報告，在此之前種植這種作物是違法的。在立案和審理后，加州地方法院2007年做出判決，認定美國農業部允許種植抗草甘膦的轉基因紫花苜蓿的做法違反了《國家環境政策法》，責令其完成環境影響報告，并禁止美國各地種植轉基因紫花苜蓿。

但是，孟山都公司對這一判決向美國最高法院提出了上訴。美國最高法院于2010年6月22日以7票對1票的表決推翻了加州地方法院禁止美國各地種植孟山都公司的抗草甘膦轉基因紫花苜蓿的禁令。美國最高法院的理由是，美國農業部有權對轉基因作物“部分解禁”，加州地方法院的判決不適當地妨礙了這一權力。其次，目前沒有證據表明轉基因紫花苜蓿對環境或原告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而且，加州地方法院做出全國性禁種轉基因紫花苜蓿的決定是不適當的。

也許，孟山都公司會如法炮制，向最高法院上訴，要求解禁轉基因甜菜的種植。但是，毫無疑問，圍繞轉基因作物種植還是禁種的爭斗將會長期進行下去。美國農業部發言人聲稱，美國農業部正在仔細研究懷特法官的判決，以確定下一步適當的行動。

甜菜所產的糖在美國占了糖產量的50％以上，而甜菜的種子有95％是轉基因種子。在美國，甜菜作物在11個州大量增長，在美國中東部僅2007～2008年，甜菜的產值就達13.35億美元。所以，禁種轉基因甜菜對美國農業造成的損失是顯而易見的。

但是，食品安全中心解釋說，農民可以很容易地使用傳統的甜菜種子，就像在兩年前廣泛采用的那樣。

出路何在?

轉基因作物出路何在?根本的出路是，只有解決轉基因作物的安全性，才有可能讓轉基因作物獲得社會和人們的認同，而重新設計轉基因作物也許是一種解決之道。這方面，已經有研究人員在嘗試了。

2010年6月8日：美國杜邦公司宣布，其子公司開發的新一代轉基因大豆獲得美國農業部與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的批準，并將于2012年上市。所謂的新一代轉基因大豆是指其具有環境友好和保障人們健康的特性。這種環保和有利于健康的特性來源于科研的新思路。

與第一代轉基因作物的設計思路截然不同，新一代轉基因作物采用的是基因沉默技術，即并不植入外來基因，而是關閉或者抑制某些可能會產生問題的基因。基因沉默技術的原理如同治療人的遺傳病。如果父母有某種遺傳病，通過基因沉默技術，讓遺傳到后代體內的疾病遺傳基因處于關閉或沉默狀態，因而后代不會患病，同時這樣的做法也并不改變人體原本天然的基因組結構。

新一代的轉基因作物就是這種原理，不對作物引進外源性基因，只是關閉作物內在的缺陷基因并充分表達作物的優秀基因。這也意味著，轉基因作物進入了新的發展階段，是一個里程碑的突破。而受到環境保護者和公眾最多批評和質疑的孟山都公司也不甘落后，近期表示，將推出新一代轉基因大豆等作物。

其實，這一轉變體現了科學哲學的思維，轉基因技術正在從挑戰自然和違背自然的方向轉變到尊重自然和順應自然的方向。如果這樣，將是所有人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