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言”暴力到當代藝術形態

一

在后現代思想中，語言與身體知覺的關聯，使其具備了一種“獨白”的僅僅關切與自身的特征。正如海德格爾所說：“把作為語言的語言帶向語言。”在當代藝術這一新的文化形態中，充分表明了個體性語言成為藝術感性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當代藝術的語境里，由個人身體知覺而來的語言方式，在眾多藝術家的創作中得到體現。這主要表現在當代藝術語言對生活世界的重新發現和廣泛利用。語言對自身形成了“暴力”，它主要來自于兩方面的原因：一是以審美為中心的古典貴族主義趣味逐漸割裂了同現實世界的聯系，現代主義的語言本體主義，成為無關生活內容的語言孤島，時代要求藝術走向鮮活的生活世界，取得與大眾廣泛的溝通。二是漫長的架上繪畫傳統養就了一種在視覺藝術領域只見明暗、造型、色彩、線條，而不識四周生動的現實世界的形式主義偏執。

二

當代藝術語言與現實世界的密切關系，使得它是在多維層面上的存在，按照其意義關聯作相對的區分，大致可分兩個層次：一是以物質材料承載藝術觀念，傳達藝術力量的修辭語言，二是作為顯現感性體驗，張揚藝術自由精神的審美語言。兩者統一于作品之中，并不像語言本體主義那樣外生于人，它必然置身于身體知覺和文化世界之中，并必然與之發生認識、情感、欲望、價值、信仰等意識形態意義上的交流，并試圖參于世界現實形式的構造。

對現實生活的重新發現與利用，主要是指對于“新材料”的發現和利用，它主要包括“身體本身、自然物、現成品、現實生活與情境、情節等內容。藝術變革的歷史，首先是材質變革的歷史，相對于傳統藝術類型內部的材質變化來說，以具體的身體、情境、或物質作為藝術語言的當代藝術類型從架上繪畫的神壇走向了世俗生活，并對其進行修飾、改造、重組等陌生化處理，賦義于當代的視覺敘事中，現世生活中的情景、物象、身體、動作、呼吸、體味等優雅抑或丑陋的世相，盡可以將文化體驗作為原則成為當代藝術感性化語言，從容地表現被知覺到的世界，從而構成當代藝術作品有機的組成部分”。

在當代藝術語言中，對于材質的試驗及其逾越，主要看它能否突破傳統視覺原有的審美經驗，而較傳統的架上形式（如繪畫、雕刻）帶來更合時宜的當代體驗，以及更豐富的理解和闡釋的可能性。在此原則下，對材質的選擇、運用，代替了對傳統的光線、空間、體積等幻覺模式下的描繪與模仿，使藝術感性知覺直接在具體物質的層次上進行表現。材質成為聯接身體體驗和文化符號的中間環節。它掙脫了架上藝術單純依靠二維視知覺塑造靜態空間的束縛，將空間鏡像延異為時間性事件，由靜態接受模式置換為互動參與模式。材質化的表達因此構成了對藝術邊界的逾越，豐富擴大了藝術概念的內容，從而取得了藝術的樣式、語言、方法。在這種新的語言方式中，藝術家將不同的新材質作為基本的材料、媒介，以特定的場景、時間、語境和含義為依托，通過“有意味”地展示、放映、表演等手法傳達自我體驗的觀念，實現了一種人與物，人與環境，此時、此地、此人、此場共生的、相互融通的境況。由新材質構成的藝術品成為藝術家與共眾的“共鳴體”。

三

當代藝術的材質化思維成為感性方式的重要特征，它蔓延在藝術創作的所有領域，從架上繪畫，到雕塑、到裝置、行為，再到影像和表演，無一例外。對現實生活豐富多樣的材料的發現使用，使語言對內部的“暴力”促成了當代藝術類型的多樣化。

集合藝術（Assemblage）。集合藝術由以往人們認定的非藝術材料加工而成，作品通常把象征消費文明和機械文明的廢物，影像加以堆砌和集合，作為藝術品來展示，以表現現代城市文明的種種性格，特征和內涵。這一類型背離了傳統的石塊雕塑或制作模型的過程，對非藝術元素的使用，賦予集合藝術一種符合拼貼的意味，充滿了感性的詩意，是“新達達”“裝置藝術”的前身。

身體藝術（Boby Art）。身體藝術是一種以藝術家的軀體，而不是傳統的木、石、油彩與畫布為創作媒介的藝術形式。在“身體藝術”的理念中，身體已不是審美意義的對象，而成為形式創造和觀念表現過程的“場所”，它擱置并解構了傳統身體思想中精神/肉體、男/女、主/客等二元對立的模式，轉而以現世的在對片斷、細節、快感的迷戀等肉身經驗的審視與表達中揭示這種對立話語生成的原始根源和現實狀況，體現當代社會的人道主義需求。

行為藝術（Action/Actionism）。行為藝術又被稱為表演藝術，是歐州無形式藝術和貧窮藝術的自然延展。行為藝術以行為、身體、偶發為主要的三種呈現方式，形成開放性的詩意和感性的演變。在行為藝術的作品中，藝術家聚合了視、聽、嗅、觸等各種感官知覺的感知方式，并在兼融了實驗戲劇、音樂、舞蹈、雜技、裝置、影像等綜合性因素后，演繹出與社會文化相互交契和難辨的藝術空間。

觀念藝術（Conceplual Art）。觀念藝術的主導不再是物體，他們是藝術家對于形式主義藝術所采取的一種反對姿態。他們為了規避狹隘的藝術形式，運用符號學、女性主義、解構主義等諸多理論在不同的層面上創造出完全不同于傳統藝術的作品。

地景藝術（Eath Art）。它的語言方式的革新，主要體現在對自然因素的關注上，“地景藝術”以自然要素為創作的首要選擇方向，藝術品不再放置在人為景觀的環境中，大地本身成為藝術或藝術組成部分；其次，在地景藝術的表達中，它力圖遠離人類文明，改變過去藝術品被收藏的商業運作方式，作品的實施多選擇在峽谷和沙漠或形成一種只能在空中鳥瞰的觀看方式，改變著人們的生態觀念和自然觀念，表現出一種獨特的批判現實的姿態。

影像藝術（Video Art）。影像藝術起源于對商業電視的反抗，在影像藝術作品中有兩種不同的傾向，一是將攝像機作為簡單的記錄設備使用，藝術家希望以此擴大他們的本文，超越文本與照片的限制；另一方面是實驗研究影像技術，和其他電子產品綜合使用，通過特殊的電子系統進行處理，并結合藝術家表演，構成影像裝置，影像環境等。

裝置藝術（installation）。裝置藝術指在特定空間中的藝術品，通常為特定的畫廊空間或戶外地點所作的創作，它不僅是一個可以個別觀賞的藝術品，有時還是一個完整的集合或環境，帶給觀者一種被藝術氛圍籠罩的感覺，它發掘原有現成品的生活意象，并予以“錯位”的組合，實現對現實世界的超越，生活的日常感被藝術體悟取代，把在場者置于對傳統審美的反詰與背逆之中，脫離觀察欣賞的單向關系，使參與者獲得互動交流的機會，主動經驗新的感性。

超前衛藝術（Trans-avantgarde）。超前衛藝術與前面的藝術類型不同，在形式上，“超前衛”藝術是以傳統的架上繪畫和雕塑作品為主，主要包括新表現主義、新寫實主義、意大利超前衛等。在藝術態度和方向上超前衛區別于現代主義藝術，現代主義藝術必須是以往藝術發展的延續，這種延續使現代主義藝術具有直線發展的特點，而“超前衛”藝術中斷了這種連續的過程，他們既面對未來，也回溯過去。作品采用前者的禁忌的手法，混合藝術史上的各種風格，呈現出或激狂或冷漠的情感。

四

以上對當代藝術類型的理論歸納表明，當代藝術語言是將不同材質和知覺狀態帶入到生活經驗之中，即直接將生活世界本身的固有形態作為素材，構成現實世界的感性之源。我們不能在一種先于語言的環境中沉思冥想，因此，語言與藝術的關系問題，也是當代藝術意義與否的關鍵性問題。

【參考文獻】

[1]（法）梅洛—龐蒂.知覺現象學[M].姜志輝譯.北京：商務出版社，2001.

[2]楊大春.感性的詩學[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3]島子.后現代主義藝術系譜[M].重慶：重慶出版社，2001.

（作者簡歷：孫文凱，山東棗莊學院美術系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