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行的藝術人生

我們懷著敬意，在一個夏雨過后的早晨來到浙江醫院的病房，采訪了浙江省唯一榮獲“國家突出貢獻話劇藝術家”稱號的文藝界老前輩史行先生。今年已經95歲高齡的史老，見我們到來，滿臉笑容，熱情地招呼著我們。他身上穿著醫院的病服，卻氣色如丹，聲若洪鐘。寒暄之后，史老便開始為我們解讀他的藝術人生劇本。

從藝路上艱辛多

青年時期，史行就很喜愛表演藝術，熱切參與各種社會活動。在蘇州讀大學時，他對表演產生了濃烈的興趣。當時他的戲曲老師是一位有名的藝術家。在抗戰時期，史老還曾在武漢電影制片廠擔任演員。解放后，史老的老師是一位蘇聯藝術家。這位蘇聯老師對待學生極為嚴格，有時甚至會嚴詞斥責。但他的教學方法有別于國內一般的教學方式，頗具特色:每天布置作業，即創作任務，第二天上課要求學生在舞臺上表演。當時擔任俄語翻譯的就是著名表演藝術家金山的妻子。史老回憶道，那段學藝的日子很辛苦，老師很兇，要求很嚴格，“才三十多歲，我的頭發就開始白了”。蘇聯老師教授的都是一些基本功，比如如何與演員交流，如何啟發演員等，這些都在以后他的個人作品里得到了充分運用。雖然辛苦，但這段經歷為他今后的藝術生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受家庭影響，史老在年輕時就是一名進步學生，早年曾在坦克部隊文工團擔任團長。可以說，是先從藝后從軍。提起當年的從軍經歷，史老感慨萬千。“每天要走30里山路，跟敵人轉圈兒，打游擊戰。處處是戰場。”部隊里的同志之情非常深厚。當時的飼養員把自己的饅頭省下來給馬吃。夜行軍，警衛員拉著馬，一不小心，馬失足掉下了懸崖，而警衛員二話不說，就跟著往下跳，全然不顧腳下的萬丈深淵。幸好掉落在一個草垛上，保住了性命。讓人無不為之動容。當時因為戰亂，沒有鍋，只有米，餓了怎么辦呢?他們把濕毛巾裹著米，然后外面糊上一層爛泥，放在火里燒。吃完以后，毛巾洗一洗，接著用。或者是把大石頭燒熱，將面粉放在上面烙餅吃。可見當時的條件有多艱苦，能生存下來有多么不容易。史老與夫人的第一個兒子，就是在“馬背搖籃”中長大的，當時他們的孩子與另一名孩兒沒東西玩，廟里供著的小泥菩薩也成為他們玩耍的“伙伴”。

歲月流轉，但這段經歷在史老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

一生從藝鑄輝煌

史行是中國話劇藝術早期的見證者和實踐者之一，集編、導、演、教及藝術管理于一身，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都留下了成功的作品，如《曙光照耀著莫斯科》《以革命的名義》《丹心譜》《于無聲處》《夢幻》等，尤其是《以》劇中塑造的列寧和《夢》劇中塑造的魯迅，至今還留下贊揚的口碑。在這些膾炙人口的作品中，他個人最為滿意的一部是《以革命的名義》。值得一提的是，浙江省第一部故事片《人小志大》也是在史老的導演下誕生的。史行始終支持話劇藝術的探索創新，不斷攀登話劇審美的理想境界，被評為“國家有突出貢獻話劇藝術家”。

除了話劇上的成就，史行對浙江文化藝術界的突出貢獻還在于他是當年“小百花”的組建者之一。浙江小百花越劇團如今已是浙江省一張響當當的文化名片，芬芳四溢，香飄海內外。戲曲“小百花”遍地開放，曾經是上世紀80年代風靡全國的一個文化現象，因此被載入了新時期的越劇發展史冊。令史老印象深刻的是當時物質條件相當艱苦，參加集訓的小百花們平均年齡只有16歲，考慮到她們正在長身體、需要加強營養，當時的省委領導特意作了批示，提高小百花演員的生活待遇。1983年11月，在團長史行的帶領下，浙江省越劇小百花演出團正式赴港演出。越劇小百花們以靚麗的扮相、精湛的演技，征服了香港的觀眾，其中短短30分鐘的一出折子戲，竟然贏得了21次掌聲。從“小百花”的播種、發芽到盛放，史老是一名難得的組建者和見證者。

祖孫三代藝術家

說起史老的家庭，真可謂是一個“藝術之家”。史老的夫人，與史老在延安認識，并結下了一生之緣。史夫人曾在部隊擔任文化教員，文工團指導員。兩位藝術家愛情的結晶——他們的三個兒子，在家庭環境影響下，均從事藝術工作。其中，老大史踐凡是一名導演。老二史近都邊上夜校邊在電影廠打工，從最基層做起，現為國家一級攝影師。談到父親對他的影響，史近都回憶道，當年父親很愛看書，一屋子全是書。以至于剛進入電影行業的他，由于父親的影響，第一天便去書店把所有關于電影方面的書都買了回家。而史老的大孫女史蘭芽，則是一名影視演員。她出演的電視劇《圍城》、與她父親合作的《魯迅與許廣平》，都深受觀眾喜愛。史老的小孫子，從小練習鋼琴并取得了一定成就，是浙江省最年輕的音樂家協會會員，如今赴美求學，仍把鋼琴當做一種愛好。家庭三代人，如此多人有“藝術”緣，不得不說是與他們所處的藝術家庭背景有著一定的關系。史老自己也說:“家庭影響還是有的。”

“有飯吃，走正路，不發財”——這是訪談中史老提起最多的一句話。不管是對自己，還是下一輩，史老始終恪守這一準則。特別是在子女教育問題上，史老認為自己的子女要有一技之長，靠自己的本領吃飯，“走正路”，并且與現在很多人想法相違背的，要“不發財”。而他自己，也將江蘇宜興的祖宅無償捐獻給政府，現已成為文物。從事藝術事業將近80年的史老，在問及人生感悟時，仍是用了這一句話作為回答。可見史老這一生，都在實踐著這句話，并在下一代身上繼續下去。

近3個小時的訪談結束了，史老卻毫無倦容，執意送我們出來，嘴里還說:“不吃飯啦?要請我還是請得起的。”當我們走向電梯，回頭還望見老人站在走廊上目送我們離去。這位95歲高齡的老人，用自己的一顆丹心，譜寫了一出精彩的人生劇本。

鏈接:史行，話劇編導。江蘇宜興人。1938年入延安魯藝學習。194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曾任延安魯藝實驗話劇團導演、第二兵團文工團團長。建國后，歷任總政治部文工團副團長，浙江省文化局副局長、代局長，中國文聯第四屆委員，中國劇協第一、三、四屆理事和浙江分會主席。創作劇本有《再上前線》《信號槍》，導演有《以革命的名義》。著有《導演美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