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激發(fā)的人性力量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中國文學爆炸的年代，《八百米深處》甫一問世即在文壇產(chǎn)生震動，并獲得一九八一年全國短篇小說獎。近三十年后，文學早已在社會生活中失卻了耀眼的光環(huán)。在平靜的心緒中重讀這篇小說，是一件很有意味的事。

事故發(fā)生于八百米深處黑暗的礦井，是作者為小說中人物設置的困境。困境作為敘事文學慣用的場景，在刻畫人物、發(fā)掘人性方面有著獨特的力量。在古希臘神話傳說、特別是古希臘悲劇中，生存困境、倫理困境在整體敘事中占據(jù)著非常重要的地位。正是困境激發(fā)了人物于日常生活中隱藏的力量，在反抗環(huán)境和秩序的沉重壓力時產(chǎn)生了強烈的戲劇化沖突，人性的豐富和復雜才借以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

《八百米深處》中存在怎樣的困境呢?

首先是生存的困境。煤炭工人常年井下作業(yè)，在地下巷道中承受的艱苦和危險遠遠超出了常人。在基本靠原始作業(yè)的年代，生和死的較量是他們每天都要面對的問題。如果說哈姆雷特還能在生存和死亡之間作出痛苦抉擇的話，對煤炭工人來講，在多數(shù)情況下幾乎沒有選擇的機會，只能被動承擔。這篇小說開篇就營造了極度危險的氛圍，把故事里的人物推向絕境。

其次是道德情感的困境。在發(fā)生地震之前，身強力壯的李貴信奉物質(zhì)主義，自私自利，只認錢不認人，在礦工群體中引起公憤，與困在井下的其他人都有矛盾。在自身難保的絕境中，是否向他施以援手，冷西軍與老工長張昆針鋒相對。最終人類的情感戰(zhàn)勝了道德觀念的對立，大家齊心協(xié)力，沖破了難以逾越的障礙，走出困境，完成自我拯救。

最后，這篇小說中的困境可以理解為當時時代精神的隱喻。文革雖已結(jié)束，嚴酷的政治環(huán)境給人留下的心理上的傷痛記憶仍無法完全抹除，但社會精神畢竟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解放。經(jīng)歷過傷痕文學的傾訴和感傷之后，這篇小說暗合了人們彌合傷痕、追求新生活的強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