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海(組詩)

一個人的海

不要把煙嵐說破

請暫時不要召喚我

這是我的海，一個人的海

它獨自沉入了自己的秘密

死寂的黑暗里，一些卑賤的雜草

擠滿了整個水域，一個低語的歌者

仍須獨自消磨這漫長的時光

仍須不眠地數著月亮的傷口

仍須不轉瞬地指向北方的天空

等待著天將破曉時，這片海

將咆哮著掀起哀號的巨浪

一個反復推敲海水的人

一聲鷗鳴，海水便廣闊地躁動起來

你是一滴水，卻又遠離了海

有時你在岸邊低徊

有時你遙望著破裂的國土

三尺深的陰影里，到處盛開著黑

盛開著盲目和無知的花，很多時候

你只能依賴白色藥片

和一種不朽的聲音，沉睡或做夢

這靈魂在受難以后

在巨大的塵灰中，布滿月光和星辰

一個反復推敲海水的人

總想叩開大海的門扉

美人魚

沒有一片海比這海更藍

美人魚的美

比任何事物都更接近天堂

海岸之上，那些馬車與燈火

安放在杯影交錯里

關于利刃和毒藥

你樂于穿行其中

來吧，快將銀亮的裙裾割裂

從悲痛的天穹，走進煉獄

每一步都將是致命的舞

黎明破曉

你將保持泡沫升起的高度

你是我一生甜蜜的藥引

若是你愛，請踩著一地的月光

來吧，到我的海上來

海水將圍繞在你的腳邊

潺潺地說出它的秘密

我深深地熟悉你的足音

那美妙的旋律

它在我心中一下一下的敲擊

此刻，在夜未央

帶上你閃光的星辰

做我一生甜蜜的藥引

來吧，到我的海上來

記得一個人

這片海依舊恬靜和憂傷

我記得一個人的眼睛

依舊海一樣深

燃著藍色的迷人的火焰

記得一個人，在落日下

如何教我分辨扇貝和珍珠

莠雜和高貴

當海水漫過八月的柵欄

我聽見，在我鎖骨間

慢慢加重的呼吸，看見

我長長的一生

囚禁在一盞燈的光影里

無處可逃

我決定第二次離開，每一步

都是一大段的記憶和年華

明天和明天以后

我又一次看見了月亮哭泣的臉

它的頹勢繼續生長著

霧還在飄，濕漉漉的小情緒

劃破了六月的皮膚

十二條長長的路灰得像水

有人舉著傷口離開，有人迫不及待到來

我所看見的愛情，匍匐著，匍匐著

會是怎樣的一種鱷魚

明天和明天以后

我們將是一把無名的野火

熄滅了瘋狂的紅，互道珍重吧

我們踩著月色原路返回

你們

你們常常忽視那些

擠在低矮墻角邊的小野花

熙熙攘攘，早上開過

晚上便消失了，一些

莠雜的事物

散著斑斕的光

永遠比一縷曉煙

顯得瀲滟和熱烈

你們也無法了解

蔥郁千年的榕樹

曾經有過的蒼桑和孤絕

你們將不再聽到天使的唱詞

也觸碰不到潔白的月光

在另一場花事來臨之前

它已靜默成平靜的海水

靈魂的水聲

你帶著月光和海水

帶著紫色的薔薇

從春天走到仲夏

來到我虛掩的窗前

只為唱一首動人的情歌

你引我穿越夢的長廊

我聽到一部分靈魂的水聲

我把它當做一首詩

讀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滿眼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