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用送我的藏書票

回想我早期搜集藏書票的過程，雖然進展比較緩慢，不過充滿了溫馨。特別是20世紀90年代初期，拜訪已經退休的三聯書店總經理范用。當時我加入美國藏書票作家與收藏協會三年多，加上同事幫我從法蘭克福書展帶回兩冊藏書票專著，懷著一份崇敬的心，登門向他請教。沒想到他拿出好幾本葉靈鳳收藏的藏書票專著，還好我有其中兩三本，趁機聊上幾句。他問我：“是否在國外買到?”我說：“有些透過美國藏書票作家與收藏協會，有些托朋友。”他幾乎不加思索地回答：“藏書票起源于西方，你在海外比較方便，應該多加收藏國外的藏書票。”他的這句話，對我影響很大。

臨走之前，他拿出幾十張藏書票讓我挑選。其中有一張是戈寶權的“萬卷書齋”，票面上有票主的親筆簽名，可見兩人交情很深(見封面)。后來我知道：1986年4月上旬，戈寶權將珍藏的圖書捐贈給江蘇省，存放在南京圖書館。其中托爾斯泰百年祭91卷本《托爾斯泰全集》，自1928年起，歷經30年方始出齊，在中國是僅有的原版全書；其它還有中外作者簽名本。如巴金、曹禺、老舍、法捷耶夫、愛倫堡、葉夫圖申科等。此后不久，南京圖書館為他的贈書特辟“戈寶權藏書室”，室名為錢君訇以篆文所書，高莽為藏書室畫像，題詞為顧廷龍所作。該館聘請戈寶權為南京圖書館名譽館長。1986年7月5日舉辦贈書儀式，至此大功告成。

這些珍貴的藏書，原來擺放在戈寶權在北京東羅圈胡同社科院宿舍的一座平房中。屋內擺滿了圖書，簡直是一座小型的圖書館。這是他遵循叔父戈公振的遺訓“房子是一塊磚頭一塊磚頭造成的，學問是一本書一本書讀成的”，積載六十多年的藏書。戈寶權以“萬卷書齋”命名，殆非虛名。“文革”時他被戴上“反動學術權威”的帽子，下放到圖書館管理圖書，因此與圖書館結下不解的緣分。他說：“圖書館是知識的海洋，廣闊無邊，一輩子用不完。”所以，他將自己珍貴的藏書，捐贈給南京圖書館，同時制作了范用送我的這款藏書票。黃苗子書寫“萬卷書齋”，小丁即丁聰畫戈寶權肖像，“戈寶權藏書”是錢君匋的字。

黃苗子、丁聰和范用是一群在北京時有往來的文友，戈寶權則與范用有六十個年頭的交往。范用早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就在北京舉辦過葉靈鳳收藏的藏書票展。這張藏書票很可能出自于范用的構思，遺憾的是我不能聽他親自說了。90年代初期，我首度到東總布胡同拜訪范用，老先生知道我是個藏書票迷，除了拿出幾本葉靈鳳收藏的藏書票書刊讓我大飽眼福外。更難得的是送我的這張藏書票。真是一段令人難忘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