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來臨(組詩)

　　阿未，本名魏連春，出生于上世紀(jì)60年代中期，吉林省吉林市人，著有散文詩集一部，詩作入選《2009中國年度詩歌》《2009中國最佳詩歌》《關(guān)東散文詩陣容》等多種選本。系中國散文詩學(xué)會會員，吉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國土資源作家協(xié)會會員。
　　對幻像的表達是詩人貫用的手段，這樣詩歌可以避免現(xiàn)實對語詞的限制，又可以將詩人的情緒準(zhǔn)確無誤地表現(xiàn)出來，但這個過程看似簡單，卻又繁復(fù)無比。詩人阿未在這方面處理得相當(dāng)不錯。
　　——王西平
　　
　　我選擇在這個城市過冬
　　
　　我選擇在這個城市過冬，選擇
　　在一場接一場的雪天，躲在
　　寂靜的房間里寫詩，把寒冷的生活
　　排布成柔軟的句子，在溫度適宜的時候
　　融化，像水一樣流淌，像陽臺上
　　那盆恣意開放的蝴蝶蘭，她
　　春天的氣息，在溫暖的房間里飛舞
　　我選擇在這個城市過冬，選擇
　　在塵世這小小的一角，用詩歌
　　培植我無比熱愛的春天，就像一顆
　　被埋在積雪里的種子，正悄悄地
　　在夢想中發(fā)芽……
　　越來越靠近你
　　我越來越靠近你，當(dāng)這個冬天
　　最冷的日子到來的時候，我知道
　　你已經(jīng)離我越來越近了
　　為了讓更多的陽光和暖，在未來的
　　時日如期來臨，冬天
　　才更加荒涼，陽光才更加虛弱，仿佛
　　被囚禁的生活，才更加人煙稀少
　　這大張旗鼓的蓄勢，正告訴我
　　一些事物正在逝去，而另一些事物
　　已悄悄動身
　　
　　晚安
　　
　　晚安，這是我今天用過的最后一個詞
　　此時如果燈熄了，我認(rèn)定這個詞
　　是今晚最后的光芒，它暖暖地進入
　　靜夜，在你鼾聲未起的時候，為你掩上
　　厚厚的被子……
　　晚安，仿佛一次絕筆，把白日里發(fā)生的一切
　　一筆勾銷，從現(xiàn)在開始，請你閉上眼睛
　　請你和我一樣，從慌亂不堪的生活里
　　翻墻而過，隱于這片安靜的地域
　　這時光沉默的部分，早已塵埃散盡
　　萬物和諧，一些人屏聲靜氣，在我們面前
　　輕輕地走過，他們眉目安詳，多像我
　　走失多年的鄉(xiāng)親……
　　
　　深夜來臨
　　
　　當(dāng)深夜來臨，我被黑暗像厚土一樣
　　埋葬的時候，我依然深愛著我的呼吸
　　深愛著所有我能感知到的事物
　　哪怕是灰塵落地的聲音……
　　無須猜測我來自哪里，或者
　　去向何處，在虛擬的白天我已走得
　　太遠，一路上我不知道自己到底
　　看到些什么，記住些什么……
　　我無法說出生活的真相，就像無數(shù)人
　　正在路上行走，他們同樣樂此不疲
　　現(xiàn)在深夜來臨，當(dāng)熄燈后的黑暗
　　如此洶涌地淹沒我的時候
　　我裝作若無其事，悄悄地閉上眼睛
　　進入陽光燦爛的夢里……
　　
　　說著說著，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說著說著，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就像這場夏天的雨，下著下著
　　忽然就停了，這些細細密密的語言
　　打濕過你的身體，又從你的身體上流出來
　　和雨水一起，遠遠地逃走了
　　雨停后，你是陽光下那棵蔥蘢的樹
　　安靜地站立，已沒有了
　　潮濕不堪的表情，已沒有了
　　被我失控的語言淹沒下的慌亂和無辜
　　你開始自己支撐自己，在夏日的灘涂
　　在有雨水嘩嘩流過的地方，正把自己
　　高高地舉起來……
　　于是我看清了自己，當(dāng)我真的無話可說的
　　時候
　　我的愛情就已碎成了齏粉，散落在地
　　在一些花還在盛開的日子，隨流水浪跡
　　隨花香飄遠……
　　
　　前世今生
　　
　　這一筆，我需要寫出你的前世
　　那個桃花肆意的日子，有一片花瓣
　　在風(fēng)中，如一場赴死的舞蹈
　　落入我心，從此無人解救
　　我囚禁了你，并把你在我的心里
　　虛構(gòu)成春意盎然的景致
　　在五月的細雨中，來到今生……
　　這一世，我做你的樹，讓你在我的枝頭
　　含苞欲放，開花結(jié)果，在這段
　　安詳又繁茂的時光里，我和你一起
　　跳起復(fù)活的舞蹈，累了
　　就在和煦的風(fēng)中，在暖暖的陽光下
　　成為最后的果實，成為我的枝頭
　　最飽滿最鮮艷的部分……
　　
　　默默
　　
　　你把我當(dāng)做一件淡淡的往事
　　我就可以像牛吃過的草，偶爾被你
　　反芻一遍。至少我應(yīng)該是你睡夢中
　　出現(xiàn)過的一個名字，醒來后可以記得
　　也可以忘記。或者我是你一次小小的病痛
　　偶感風(fēng)寒，很快就好了……
　　我是夏天時淋濕過你的一場細雨，躲在你
　　暖暖的身體里，吸著你醉人的香氣
　　雨過天晴，我將再無蹤跡
　　我還想是你冬天里輕輕踏過的一場雪
　　即使天暖了，我的憂傷變成一地流水
　　被你遠遠地繞開……這么多年了
　　我一直默默地想你，就像此時
　　我默默地為你寫著這首詩
　　
　　懷念一只鳥
　　
　　月光輕輕落在我頭上的時候
　　我會懷念一只鳥，它在
　　多年前的一個晚上撲棱棱地飛起來
　　讓我心跳加快，讓我
　　在被翅膀攪亂的月亮地里，第一次抱緊你
　　那一刻燈火熄滅，殘留的月光慌不擇路
　　你躲在我用臆念營造的暗里
　　忍不住哭出聲來……
　　一切都在我的期盼中到來
　　你幸福的淚水灌溉了那個月份
　　使接下來的春天萬物茁壯，雀鳥成群
　　每一個夜晚月光都燦若桃花，像一些
　　熟透了的果實，一枚一枚落在地上
　　我在這堆積的幸福面前，暗自慶幸
　　不好聲張，并禁不住向那只烏
　　飛走的方向，默默地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