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衣中的生命

　　兩年前，我們醫(yī)院收治了一位年輕的骨癌患者。會診的結(jié)果是，她只能活15個月。專家建議她放棄手術(shù)治療，回家快快樂樂地度過最后時光。
　　不知不覺中兩年過去了。一個偶然的機(jī)會，我得知這位骨癌患者還活著，心中充滿了驚奇，便決定前去探訪。
　　見到這位患者時，她正坐在床上織毛衣。當(dāng)我祝賀她贏得了比我們預(yù)期要多的生命時，她笑了笑說：“我不能就這樣走了呀!我的孩子才5歲!”
　　這時，她婆婆告訴我，她從醫(yī)院回來后，就開始為孩子織毛衣。開頭織得還比較順利。每次都織到深夜。后來病情逐漸惡化，現(xiàn)在她只能坐在床上織，因為疼痛，她每織幾分鐘，就得躺下休息一會兒，每次都疼得滿頭大汗，雙手腫得老高。家人心疼她。勸她別織了，可她總是說：咱們這地方冷，我要走了，孩子沒人照顧，我一定要趁著自己還有一口氣兒，為孩子多織些毛衣，留著以后穿。她婆婆流著淚從衣柜里拿出了一件件不同年齡階段穿的大大小小、薄厚不一的毛衣。
　　看著這些足夠讓孩子從童年穿到成年的毛衣，再看看眼前這位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卻創(chuàng)造了生命奇跡的年輕母親，我的眼睛濕潤了。在不由得想起“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的同時，我也在思考，是什么支撐著這位母親忍受病痛折磨，織完了一件又一件毛衣?
　　我提議再給她做一次全面檢查。她笑著說：“不用了，我知道我的病其實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從醫(yī)院回來后。我本打算給兒子織一件毛衣，可織著織著，我就想，如果我死了，兒子還正在長身體，只有這一件毛衣怎么能行。于是我決定在自己不多的日子里，按每兩年兒子的身高，給兒子織毛衣?？椕聦ξ襾碚f，是件痛苦的事，可想著我死后兒子還能穿著我織的毛衣。在寒冷的冬天快快樂樂地生活，渾身好像就有使不完的勁兒，每天都要織好幾個小時。大家心疼我。都勸我‘歇歇吧，別再織了’。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累，還感到自己非常幸福?！?br/>　　“當(dāng)織完兒子20歲時穿的毛衣時。我心想，任務(wù)完成了，死而無憾，可以安心地歇歇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我每天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反而覺得比平時更痛苦，折磨得我總想馬上就去死。我不明白，我在織毛衣的時候手磨破了都不覺得痛苦，還有活下來的勇氣，可為什么一停下來，反倒變得脆弱了?！?br/>　　“一天，正當(dāng)我躺在床上疼得落淚時，懂事的兒子趴在我身邊說：‘媽媽，媽媽，你別哭了，你起來織毛衣吧。你不是說你織的毛衣我能穿到20歲嗎?那20歲以后，我穿什么呀?你一織毛衣就不難受了，還是起來給我織20歲以后穿的毛衣吧!’兒子的一席話使我心頭一震。是啊!兒子20歲以后總不能沒有毛衣穿吧!我便又開始織起毛衣來。你看，這就是我正在為兒子織的20歲以后穿的毛衣。我要織更多的毛衣，夠兒子穿一輩子!”
　　聽完這位患者的講述，我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她生命得以延續(xù)的原因——那就是她要為兒子織毛衣的信念，使她有了超乎常人的堅強(qiáng)意志。在這種意志的支撐下，她的全部生命活力都被激發(fā)出來，從而使她忍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織成了一件又一件毛衣，并頑強(qiáng)地活了下來?？梢哉f，她的生命是在織毛衣的過程中得以延續(xù)的。
　　面對這位備受病魔折磨的患者?？粗且患邮礁鳟惖拿?，我的眼睛濕潤了——這哪里是一件件的毛衣，這是一位母親對孩子一生無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