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資本因素對農村勞動力流動影響的經濟學分析——基于2000－2008年東部和西部地區面板數據

葉揚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北京 100732）

經濟學與經濟管理

人力資本因素對農村勞動力流動影響的經濟學分析
——基于2000－2008年東部和西部地區面板數據

葉揚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北京 100732）

本文從宏觀的視角結合城市、農村兩個勞動力市場，闡釋人力資本因素對農村勞動力流動的影響，結果表明農村勞動力加大教育投資，提高他們的人力資本，對他們進城之后的工資水平有提升作用。作者收集了2000－2008年東西部的面板數據分析人力資本投資對農村勞動力流動的影響差異，發現在東部人力資本投資的作用更大，這主要是由于西部的基礎教育遠遠落后于東部。

人力資本 農村勞動力流動 面板數據

一、基本假設

1.人力資本投資對農業經濟增長的貢獻是成正比的

人力資本投資對經濟增長的影響在新經濟增長理論中被許多知名的經濟學家反復論證過了，因此在這里不再贅述。那么當農民的教育水平提高后對于農業經濟增長的貢獻我們也能得到相應的結論。最早提出人力資本理論的舒爾茨在他的《改造傳統農業》一書中說：“本書研究的中心論點是把人力資本作為農業經濟增長的主要源泉……迅速的持續增長主要依靠向農民進行特殊的投資，以使他們獲得必要的新技能和新知識，從而成功地實現農業的經濟增長。”①舒爾茨：《改造傳統農業》，商務印書館1987年版，第132－133頁。杰文森和勞依據對世界30多個國家農業的研究成果，作出了這樣的估計：在農業投入資金不變的情況下，每個農戶戶主多接受一年教育，農業產量的平均增長將近2%。①洪銀興、林金錠：《發展經濟學通論》，江蘇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87頁。世界銀行的研究資料表明，在低收入國家，上過四年學的農民的農業產量比未上學的高13%，即使沒有諸如高產種子化肥的投入，前者也比后者高8%。

在當今發達國家農業發達的主要原因在于農民教育水平高，具有迅速地掌握農業技術的文化素質。例如美國的機械化農場式農業，并不見有許多農民在田間耕作，相反地基本上是少許幾個人操作著大型的農業耕種機器就完成了耕作任務，而且這些大農場的農場主都具有高中甚至大學的教育水平，他們雇傭的幫助種植的農民，學歷一般也在初中以上水平。高素質的人才加上現代化的技術手段才成就了發達的農業。相反，發展中國家農業的落后與那里的農民幾乎處于文盲的狀況是密不可分的。

2.對于在城市中工作的城市居民存在一個制度工資（在工業中）

在這部分我們討論農村勞動力轉移到城市中這個問題時，同時也要考慮城市勞動力市場，對城市居民的工資水平和農民工②采用“農民工”這個稱謂為簡便起見，沒有任何主觀色彩。的工資水平要做一個動態的均衡考察。這樣一個制度工資的假設是符合中國現實情況的，由于我國的社會保險保障制度尚不健全，只有在城市生活的居民才有可能獲得低保，或者說是一個最低的保障工資；但是由于戶籍制度的痼疾，農民不能獲得這種類似的基本保障，來到城市的農民在城市低層次勞動力市場中就業，從事一些簡單的、技術含量低的工作，并且由于大量的剩余勞動力進城，他們彼此之間是一種完全競爭的關系。受教育更多的，素質高的農民工較之受教育少（或是文盲）的農民工有更大的機會獲得高工資的工作③篩選－信號理論認為，勞動力市場是信息不對稱的，雇主可以通過一個人的年齡、婚姻、教育水平等，作為“濾器”，來選擇被雇傭者。，這也是人力資本積累的作用。不過綜合起來看，這些農民工平均能夠得到的工資還是低于城市居民的制度工資的。④事實上很多農民工并不是完全就業的，他來到城市里之后不一定能夠馬上找到工作，可能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搜尋時間，即便是找到工作，有些工作也不是長期性的，大多數屬于一種臨時性質的。所以，如果把農民工的工資水平進行平均考察，他們的工資水平是低于城市制度工資的，否則他們可以不在城鄉之間往返奔跑，就能夠在城市生活了。這個制度工資的水平的確定借鑒了費景漢－拉尼斯模型的思想。

二、模型分析

下面結合圖1和圖2解釋一下農村和城市勞動力市場的共同均衡：

圖1

圖1表示的是農村勞動力在農村務農的供給需求狀況，工資水平W是由農業邊際產出MPP來度量的。⑤借鑒了費景漢－拉尼斯模型的定義，加入人力資本因素進行了重新推導，過程詳見附錄中。當農村的人力資本水平有一個大的提升后，對農業產出也有一個正比例的貢獻，MPP曲線也會相應向上移動。同時，在農村務農的工資也會有一個提高。

事實上當農業邊際產出由于人力資本水平提升而增加后，要達到同樣的農業總產出所需要的農業勞動力就會減少，因此對農業勞動者的需求曲線D1就會向左平行移動到D2。

但是MPP的增加使得農業剩余增多了，會出現農業部門和工業部門的貿易條件惡化。目前我國的農產品的價格并非完全市場化，所以當豐年來臨的時候相反地農民并不能過上好日子，因為糧食產量太高了，反而使得收購價下跌，如果用一句成語來形容就是“谷賤傷農”。農業勞動者對于自己的務農工資價格是很敏感的，既然種田并不合算那么干脆撤出這個市場。因此，在MPP曲線提高的時候，農業勞動者的供給會減少，S1會移動到S2的位置。

在圖中我們可以看到農業勞動者的供給曲線比需求曲線移動的幅度要大，表明了農業勞動者對工資變化的彈性很大。

在圖2中，表示的是城市勞動力和從農村轉移進城的農民工的工資情況。

圖2

在前面的討論中，我們假設了城市居民在工業部門就業能夠獲得一個制度工資WI，城市居民的勞動供給曲線是Su，需求曲線是一條水平線。而從農村轉移進城的農民工不存在獲得制度工資的幸運，所以他們面臨向右下的需求曲線D，供給曲線是Sr。農民工獲得的平均工資是低于城市居民的制度工資WI，表現在圖中D和Sr的交點W1＜WI，W2＜WI。

現代城市的發展速度很快，相應地對于勞動力的需求也是在不斷增加的。因此，對于城市居民而言，他們會在制度工資的水平上增加供給，使Su向右移動。同時隨著農村人力資本水平的提升使得農業生產率提高，并且促使更多農民進城，農民工的供給也是在增加的，表現為Sr向右移動。同時，農民工的需求曲線D也在移動，這是因為在這樣一個動態的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到農民工的工資水平也在逐漸緩慢地提高，從W1提高到W2，雖然仍低于城市的制度工資WI，但是保持了一種不斷趨近WI的走勢。另外，對農村勞動力加大教育投資，提高他們的人力資本，對他們進城之后的工資水平也有一個提升的作用。從圖2中A、D兩點和B、E兩點的工資水平差距可以明顯的觀察到這個客觀事實，因此農民的需求曲線彈性會逐漸減小。最終，當農民工的工資和城市制度工資一致時，如圖上C點，那么這時的農民工就是一種“準市民”的身份了，他可以憑借自己的勞動在城市穩定的生活，不需要在城鄉之間往返，也不再是勞動力轉移大軍中的一員了。事實上，我們談到的城市化比率在一定程度上不是完全的市場行為所致的。如果說農民在農村就可以很好地生活，與城市的收入水平相當，就不必要到城市里來。但是非要通過種種政策性的措施把農民硬拖進城市，實現所謂的城市化百分點或者是要把每個農村都改造成城市的樣子①筆者并不是認為農村現代化不好，現在“新農村建設”的口號確實響亮，但是城鄉收入差距如果始終巨大，那么城市對農民的吸引力是巨大的，甚至于不會像托達羅那樣考慮是否找得到工作就會盲目地流入城市。，意圖把農民穩定在農村，這些做法其實毫無意義，農民也不會接受。

三、我國的實證分析

1.模型的設定

這一部分采用前面模型推導的分析結果，即人力資本提高有助于農村勞動力轉移規模的加大。

需要檢驗的假設是：農村勞動力的人力資本可以促進農村勞動力轉移人口增長。為了直接測度獨立變量對從屬變量產生的影響，方程可以用變量的對數關系來表示，即：

其中P是農村勞動力轉移數量，E是勞動力平均受教育年限，b實際上是彈性系數，來測度人口百分比的變化情況。

2.數據采集說明

本文采集的數據均為公開發表的數據，主要來自于2001－2009年的《中國農村統計年鑒》、《中國農村住戶調查年鑒》、《中國西部農村統計資料》。分析中使用的樣本數據采用的是我國東部地區①采用新的劃分方法，東部地區包括8省3市，即遼寧、北京、天津、河北、山東、上海、江蘇、浙江、廣東、福建、海南。、西部地區②西部地區包括12個省市（區）：重慶、新疆、甘肅、青海、內蒙古、寧夏、陜西、西藏、四川、云南、貴州、廣西。共23個省市（區）2000－2008年各地區農村居民家庭勞動力文化狀況、各地區農村勞動力從事農林牧漁業的人數。使用Eviews統計分析軟件進行面板數據（panel data）分析，對東部地區和西部地區進行對比分析。

（1）農村勞動力的人力資本測度

在前面的分析中已經指出了受教育程度是傳遞個體人力資本水平高低的一個重要信號，因而可用受教育年限對人力資本加以計量。用受教育年限表現人力資本與按人力資本個體收益或人力資本的形成成本表現人力資本價值是內在一致的。接受更長時間的教育要求被教育者有較高的智力，較強的意志力和競爭力，這與人力資本內涵中將人力資本定義為凝結在個體身上的智力和技能總和也是一致的。此外，不同企業、地區或國家的人力資本總量相比沒有意義，只能比較人力資本水平（平均受教育年限）高低，但如果將人力資本作為投入要素，分析其與產出關系時，應使用總量指標而不能用水平指標。

勞動力平均受教育年限運用以下公式計算而得：

其中，E為勞動力平均受教育年限；i為不同受教育程度的組數，Qi＝1，2，3，4，分別表示文盲（半文盲）。小學、初中、高中（含中專）學歷③在這里沒有包括大專及大專以上學歷（16年）的原因是：農村家庭中統計達到這一層次學歷的人基本上是在外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學生，他們不是農村勞動力轉移的一員。；H為各級受教育程度的年限，在本文中采用常用的設定方法，即文盲（半文盲）受0年教育，小學5年，初中8年，高中（含中專）11年；Q為權重系數，即各種文化程度勞動力所占的比重。

事實上對人力資本的計量還可以根據居民戶投入的文教費用來核算，在這里沒有選擇這個指標是由于：第一，在中國各地區的教育產品的價格差異很大，尤其是在本文中選取了東部和西部這兩個經濟實力差距較大的區域，受同樣年限的教育所付出的教育費用卻很不同；第二，隨著我國經濟迅速發展，教育價格水平也在提高，如果用教育費用支出核算人力資本，那么剔除價格變動因素的影響就是必需的，但是這一點卻很難做到。

（2）農村勞動力轉移人數測度

事實上沒有一項公開的直接的統計數據是關于農村勞動力轉移人數的測量，有很多調查組會做非官方的抽樣調查估計其規模。筆者經過思考，在本文中是將農村勞動力從事農林牧漁業的本年末和上年末人數的差值作為當年農村勞動力轉移的人數的。對于這一點需要加以說明：第一，在《中國勞動統計年鑒1997－1999》中有一項指標是“分地區農村勞動力流動就業情況統計”，其中描述了本地農村勞動力本年末在外流動就業人數。不采用這一統計指標是因為農村勞動力雖然離開本省市（區）在外流動就業，但是這不意味著他們到了其他地區不再從事農業。④有許多這方面的事例，即農民異地從事農業。而且這一指標在《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上只有三年的數據無法完成實證檢驗。第二，考慮到中國嚴格的戶籍制度，即使農民工能夠就業，也不能順利地轉化為非農業人口，所以沒有采用年度間非農業人口①這一統計指標見《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差額作為農村勞動力流動人數。

3.東西部比較分析

（1）東部地區檢驗結果

從分析結果可得，近幾年東部地區回歸模型中的系數b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人力資本（平均受教育年限）對農村勞動力轉移數量的增加是有顯著影響的。在東部地區，人力資本每增加一個百分點，農村勞動力轉移可以增加19%。

模型的擬合優度為0.768，可以認為模型的解釋性比較強，模型形式成立。DW統計量=1.68，接近略小于2，證明數據不存在序列相關問題。

（2）西部地區檢驗結果

從分析結果可得，近幾年西部地區回歸模型中的系數b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人力資本（平均受教育年限）對農村勞動力轉移數量的增加是有顯著影響的。在西部地區，人力資本每增加一個百分點，農村勞動力轉移可以增加1.472%。

模型的擬合優度為0.782，這一結果比東部地區高，說明在西部地區該模型的解釋性更強，模型形式成立。DW統計量=1.95，證明數據不存在序列相關問題。

（3）差異原因分析

在東部經濟發達地區，改革開放的先行和外資的較早進入使得該地區的工業企業的擴張需要大量的勞動力，而且是文化素質較低即可。然而，在經歷了改革開放20多年的高速發展之后，這些企業無論在技術水平還是管理手段上都得到相當程度的提高，東部地區的勞動力成本逐漸提高，其勞動力密集型產業開始失去比較優勢，東部地區的產業調整勢在必行，相應的對勞動力的素質要求也上了一個臺階。近兩年在東部沿海地區出現了“技工荒”，這一現象反映了企業對農村高素質勞動力的需求得不到滿足，體現的是企業對勞動力自身人力資本的要求更高。現在的企業愿意開出高價雇傭文化水平更高，掌握技術技能更多的農村勞動力。

另外，筆者對東部和西部兩個地區的總的平均受教育年限進行了計算，結果是東部地區農村勞動力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是8年，即屬于初中水平學歷，也就是說這一地區的農村勞動力基本上完成了國家的義務教育階段的學習，文化素質是比較高的。在這樣一個較高的人力資本水平上，如果繼續進入中專一類的職業技術培訓機構就能夠滿足東部地區經濟發展的勞動力需求。

大量人口遷移的研究表明了個人達到的教育水平與他（她）從農村遷移到城市的傾向呈正相關關系；并且有利于提高非農就業的農村勞動力的工資。結合上面所說，就不難解釋在東部地區人力資本的提高會促使農村勞動力轉移數量有比較大幅的增長。

從大環境上來看，我國西部地區經濟尚不發達，吸引外界投資的能力不強，企業對雇傭勞動力的數量需求和質量要求都較低，在這一點上和東部地區形成鮮明對比。

而且西部地區的教育基礎設施條件較差，盡管西部大開發戰略的實施已見成效，但是西部教育發展仍然滯后。②2006年的兩會中，馬志偉委員就提交了《關于進一步加快西部教育發展的提案》，他認為西部教育存在的問題有：一是西部教育投資依然嚴重不足；二是民族教育落后；三是女童教育出現三低一高；四是人才培養模式簡單化，嚴重脫離實際需求；五是人才就業思想僵化，沒有形成留住人才、善用人才的環境，人才流失嚴重。筆者經過計算，西部地區農村勞動力的平均受教育年限是4.8年，屬于接近完成小學水平教育?？紤]到西部地區的教育質量與東部地區有相當大的差距，所以西部地區農村勞動力的文化水平應該是屬于識字較多這個層次。前面提及，人力資本對于個體的效用還包括提高子女教育水平的效用，如果父母的受教育水平低，對子女接受教育的意識就會淡薄，再加上教育環境的惡劣，就導致了西部地區這樣一種人力資本水平很低的現狀。

因此，一方面是本地的非農產業對勞動力的需求不足，不足以拉動農村勞動力從農業中解放出來；另一方面，較低的文化水平限制了人們的視野以及“走出去”適應社會需要的能力。

所以，這也印證了模型的結果：以目前的狀況，在西部地區農村這樣一種低層次（平均4.8年）的人力資本基礎上即便是有所提高，能夠推動農村勞動力脫離農業，進入非農產業就業或是進入城市就業的力量也是比較小。并且該地區農民增收也是極為困難，眾所周知，當前中國農民增收的主要渠道就是非農產業收入，這一道路行不通只會加劇西部地區的落后。

Econom ic Analysis on How Human Capital Acts on the Rural Labor Transfer—Based on the Panel Data of the Eastern and Western Area in China From 2000 to 2008

YE Yang

From amacro-perspective this essay explains how human capital acts on the rural labor transfer in urban and rural labormarkets.The results show that if the rural laborers increase investment on education to improve their human capital，their wages will rise after they get into the urban market.The author collected the panel data of the Eastern and Western investment in human capital from 2000-2008 to analyze the differences and found that the human capital has bigger influence on the transfer of rural labor in the Eastern Area than theWestern Area duemainly to the basic education of the west laging far behind the east.

human capital，rural labor transfer，panel data

葉揚（1982－），女，天津人，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員，經濟學博士。

F241

A

1008-7672（2010）06-0051-06

余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