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P當樓長

張宇杰

阿P是個有正義感的熱心人。這不,阿P最近剛搬家,立刻被大伙兒推選為樓長。大伙兒往他胳膊上套上一個紅袖章,上面寫著“樓長”兩個大字,搞得像模像樣的。

當上樓長的第二天,四樓的馬大嬸就來找阿P反映情況了,“阿P樓長,你快來看,樓下那個垃圾山越來越臭了。”

阿P跟著馬大嬸過去一瞧,地上果然有一大堆垃圾。底下的已經發霉發黑,顯然好久都沒有清理過了。馬大嬸捂著鼻子告訴他,這一小塊三角地屬于三不管地區,有些人貪圖方便,從樓里出來就順手把垃圾扔在這兒了,日積月累,就成了一個老大難問題。

繼馬大嬸之后,又有不少居民向阿P反映那堆垃圾問題。阿P又是拍胸口,又是表決心,說一定把這個問題解決好。鄰居們一走,老婆小蘭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說:“你真是肉骨頭敲鼓——昏咚咚!”

阿P忙問;“怎么啦?”小蘭說:“你以為這個樓長好當呀?這塊老骨頭他們啃了幾年都啃不動,看你是新來的,就讓你來啃呢!”

阿P摸著腦袋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但他覺得有勁,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要把這個老大難問題解決了,那才叫人刮目相看哩。

轉眼到了雙休日,阿P一早就跑去環衛隊,散了幾包煙,請了幾個工人,借來鐵鏟掃把垃圾車,然后頭頂烈日,揮汗如雨地干了半天,總算把那堆垃圾清理干凈,拉走了。

為了保住成果,阿P又買來紅漆,在墻上寫下一行大字:在此倒垃圾者是烏龜!而且還像模像樣地在標語旁邊畫了一只小烏龜。做好這一切,阿P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還別說,阿P這一手果然有些用,一連幾天,沒人愿意做烏龜,阿P正暗自得意呢,居委會來找他了:“阿P樓長,你樓下那標語檔次太低,是不是……”

阿P得意地說:“別看檔次低,但管用啊!”居委會的人說:“不見得吧,你下去看看。”阿P將信將疑,走到樓下一看:好啊,三角地又出現了幾大包垃圾。

一時間,阿P的鼻子都氣歪了,他朝樓上怒吼道:“誰這么不知廉恥啊?真要當烏龜呀?”吼了幾句,自然無人回應,阿P暗下決心一定要把扔垃圾的人當面逮住,開他的批斗會!

阿P這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住,他每天天還沒亮就起床,然后潛伏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里,兩眼緊緊盯著那塊三角地。

這就叫工夫不負有心人,到了第三天清晨,目標終于出現了,只見從后面樓里出來一個胖女人,手上提著幾個鼓鼓的袋子。經過三角地,她想都不想,隨手就把袋子往那兒一扔。

阿P大喝一聲:“站住!”然后猛虎般一躍而起,“噔噔噔”跑到胖女人面前,一字一頓地說,“大姐,請你不要在此亂扔垃圾!”

胖女人被阿P嚇得不輕,哆嗦著問:“你、你不是搶劫吧?”

阿P趕緊把紅袖章拿出來,往胳膊上一套,正義凜然地挺挺胸,說:“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樓長,你把垃圾撿起來!”

誰知胖女人一看到紅袖章,立刻變了臉色,她嘿嘿冷笑道:“樓長?也不怕笑死人!揣個死老鼠就冒充打獵的!該干嗎干嗎去吧,老娘沒工夫陪你玩。”說完,一扭屁股就想走。

阿P一把扭住胖女人,說:“嗨,你還真不把樓長當干部啊,好,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

胖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燈,她一轉身,兩只手就朝阿P臉上抓去,嘴里還大聲喊:“抓流氓,抓流氓啊-··…”

大清早的這么一喊,樓上的人家全都打開了窗戶,這時,只見小蘭從樓上沖下來,一把扭住阿P的耳朵,拖著他就往家里走。

阿P可冤了,急忙發誓:“沒有、我沒耍流氓啊……”小蘭氣呼呼地說:“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清白的,可你一蹬這渾水就不一樣了,以后這種事不許管!”

阿P這次打了敗仗,在居民們面前丟了臉,他哪肯就此罷休,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決定給老家打電話,叫老娘馬上進城!

老娘一聽兒子想自己了,東西都沒顧得上整理,屁顛屁顛地趕來了。阿P一見面就問:“娘,這些年您嘴上的功夫沒撂下吧?”

老娘一聽就不高興了:“廢話,這功夫撂下的那一天。我也就沒氣了。”原來阿P的老娘天生一張神嘴,年輕時方圓幾十里吵架從未遇到過對手,而罵街更是她的一絕,可以連續作戰七天七夜。

老娘問清了事情的經過,立刻摩拳擦掌,要幫兒子在小區里重塑形象,阿P喜不自禁地一拍掌“謝謝娘,這下全看您了。”

再說那個胖女人見阿P灰溜溜的,膽子更大了,索性直接把垃圾從樓上扔下來。這下阿P不客氣了,他把老娘帶到現場,老娘望望樓上,吩咐兒子道:“行了!一把椅子、一個茶壺、一把扇子、一塊毛巾。”

阿P趕緊回家準備,把老娘要的東西送下來。老娘往椅子上一坐,先喝一口茶,清清嗓子。阿P見狀,忙說:“娘,我先把這些垃圾搬走吧,太臭了!”

“別動!”老娘一擺手,“這是證據,留著吧,我還有用哩!”說罷,運了運氣,突然發威:“上面黑良心、沒道德的人聽著……”

阿P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就覺得耳膜要穿孔了,只好跑回家去。老娘這一開罵,直到中午也沒收住,那聲音又尖又高,那話叉毒又狠,滔滔不絕地回響在幾棟樓的上空。阿P開頭盼著胖女人站出來跟老娘對罵,好讓老娘好好教訓教訓她。可等了半天,胖女人連個泡也不敢冒一下。

小蘭做好了飯,催阿P下去叫老娘先吃飯。阿P下去一瞧,老娘蹺著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左手搖扇,右手持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在她腳前,攤開了幾包垃圾,老娘還把那些垃圾一樣一樣陳列出來,然后一樣一樣地罵過去,光是那半個雞蛋殼,老娘就從一開始罵到了現在!

老娘看了他一眼,說:“把飯送下來。”阿P一怔,勸老娘還是上去吃,在這兒吃太臭了。老娘眼一瞪:“你懂個屁!叫你拿下來就拿下來,我一邊吃一邊罵,那才叫本事!”阿P沒辦法,只好把飯菜送下來。果然,老娘吃著飯,那罵聲也沒斷過。

到了傍晚,阿P聽到有人敲他家的門。他打開門,只見外面站著的竟是那個胖女人。胖女人怯怯地喊了一聲:“阿P樓長。”

阿P背著手,不冷不熱地問:“有什么事嗎?”

胖女人瞼紅紅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阿P樓長,你從哪里請來這尊菩薩?我真的受不了,能不能叫她別罵了?”

阿P板著臉說:“怎么樣,知道厲害了吧?告訴你,那是我娘,要在這里住一個月……”還沒說完,阿P老娘的罵聲又一陣接一陣地傳上來,胖女人伸手捂住耳朵,懇求道:“阿P樓長啊,求求您叫她住嘴吧!罵得實在太厲害了,我簡直要瘋了!今后我再也不亂扔垃圾了。”

阿P心中得意極了:嘿嘿,終于把這個堡壘攻破了!他挺直身子,嚴肅地教育道:“小區是我家,衛生靠大家,都像你這樣,這個家成什么樣子了?”胖女人連連點頭,滿臉痛苦:“對,對,對,領導批評得對,快讓你娘閉嘴吧!”

阿P也是個一得意就收不住嘴的人,此刻,他又滔滔不絕地說起來:“和諧社會知道嗎?文明小區有幾條,我好好給你講講,這第一條……”胖女人實在受不了了:“阿P樓長啊,救命啊……”

直到這時,阿P才心滿意足地下了樓,笑嘻嘻地對老娘說:“娘,您的任務完成了!那個亂扔垃圾的人已經知錯了,您老人家就放她一馬吧!”

“呸!”老娘把筷子啪地一放,說,“才罵了一會兒,你就心軟了?人家認個錯你就收手?怪不得你老被人家欺負呢!要罵,就要把她罵怕罵服罵死!”

阿P無可奈何地回了家,到了七點多鐘,忽然感覺下面沒有老娘的聲音了。他正感到奇怪,小蘭回來了,焦急地說:“壞了,你娘被派出所帶走了!”

阿P一下跳了起來:“怎么回事?”

小蘭說:“你娘這么罵,都犯了眾怒了,他們報警了。”

阿P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他急忙跑到派出所,一看老娘正一臉不服氣地坐在里面,嘴還沒閉上哩!幾個民警輪番上陣,對她進行了批評教育,一直鬧到半夜,這事才算了結。

第二天一早,阿P好說歹說把老娘送回了鄉下。從車站回來,他好不郁悶,自己出錢,老娘出力,還被鄰居們報警,這叫什么事嘛?

走到樓下那塊三角地,阿P突然發現那兒的垃圾都被清理走了,還擺上了幾盆鮮花。再看墻上,貼著一張不亂扔垃圾的承諾書,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簽名。阿P眼眶一熱,趕緊跑回家拿來筆,在承諾書上鄭重簽下了自己的大名。他重新戴上紅袖章,又認真地在小區里巡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