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去山水間(組章)

山西李 需

來去山水間(組章)

山 中

陽光落下來，靜靜的，沒有濺起一滴漣漪。

有一種氤氳，自山谷深處，飄起。浮著蟲唧、鳥啾，還有我內心一絲淺淺的疼愛。

沒有什么地方比這谷中更幽靜了。

沒有什么時候比此時更讓我適然了。

一切的舒緩，抑或來去，都宛若夢幻。

就連一粒石子的滑落，一棵小草的生長，一縷風悠閑的踱步。

都如同冥冥中的一種約定，一種宿命。

這是一種多么微妙而又不可捉摸的存在呵！

生滅之間，從無茍喘。

一切的一切，都在自然間順其自然……

平 靜

一條河，保持平靜的樣子，也是一個人保持平靜的樣子。

那樣的平靜，也包括沿岸的風景、陽光和一切雄渾或者弱小的生命。

一株毛草花的戰栗。

一座山的凝重。

甚或只是初秋那一縷淡淡的惶惑。

平靜，是表面的，更是內心的。

我心靜如水。

我所面臨的故鄉靜如水。

我的從前和未來靜如水。

是的，一條河在平靜時，它在想什么？

而一個人面對這偌大的平靜，他又怎能不平靜呢？

平靜是一種適然。

平靜，更是一種去之又歸的淡泊！

孤 獨

一只鳥，在天空滑行。這黑色的莫名的孤獨呀，

讓整個天空也孤獨起來了；

讓地上的那個人也孤獨起來了。

但這只精靈般的鳥，卻似乎什么也不在乎。它仍然是那樣坦然，繼續著自己孤獨地旅行。

此時此刻，真的呵！我看到了它的眼睛，小小的明亮的眼睛，是那么的虔誠；我也看到它不經意間一個漂亮的、優美的轉身，是那么的令人感激和感動。

這是一種無法言述，也無法回避的幸福

——一種孤獨著、滿足著的幸福??！

黃 昏

一切都開始緩慢下來，一切。

夕陽。河水。遠遠的山色。

時間和速度。

也包括我父親那張倦憊的臉，已在歲月中模糊不清。

一只鳥，叫不上名字，在夕輝里滑翔。

河灘之上，還是那棵葦草嗎？搖晃著已遠的孤獨。

籠罩的，夢幻的，現實的……一切都顯得是那么從容……

永恒已自永恒。

消亡仍在消亡。

彼 岸

帆已渡去。飄遠的夢，已抵達彼岸。

（而我，仍在回首，一種過來的路途。）

靜穆，泊在季節深處。

只讓天籟歸寂于天籟。

此岸彼岸。彼岸此岸。

有如簧的琴音。背影或者回歸，守候抑或抵達，都只是煙波之中的一絲浮影。

（草色無邊。無邊的草色里，還飄曳著誰的約定？）

生命燃燒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最完美的造型。

魚翔清波，是一種優雅。

鴻影掠空，是一種灑脫。

此岸是一種源起，彼岸也同樣只是一種源起。

塵埃之中，我們都不過一粒微塵。

那么，就讓我們微笑地抵達。爾后，再微笑地啟程……

善 良

一片雪，晶瑩剔透，從我們的本初飄然而來。

一位圣人，臨風而歌，擊節而歌。

這枚如月亮一樣古老的皎潔呵，

一次次把我們人類的天空照澈，了無痕跡，溫情依依。

蘋果園里那幸福的一碰；

葡萄架下那甜蜜的戰栗。

心靈之窗便訇然洞開，洞開。俗世，頓時充滿了神明的光芒。

或驚鴻一瞥，或螢火一閃。

都是輕拂的春風，把人生的濁淚一一彈落。

都是一滴醇美的甘露，把生命的欲望一一滋潤，而在更多的時候，那輕盈的羽翼，總被深深地灼傷。

在一些夜晚，我曾聽到花朵嚶嚶地哭泣。

在季節深處，我曾看到那美麗的夢被任意宰割。

心海之帆，已是千瘡百孔。像一片無法承載全部俗念和私欲的雪，

在一點一點消亡、消亡……

一位圣人，仍佇立在時間之上，臨風擊節而歌！

鄉村晨光

是盈盈水波么？

把天也迷醉了，把地也迷醉了。

柔情蜜意的四月，款款、款款——

涌來，退去；退去，又涌來。

遠山，如屏。

村莊，是誰還未醒轉的殘夢？

一種恬靜，在麥田和果園之間隱隱起伏。

曉風如嬋。像綿綿如縷的古典小曲，在河灘漫著，漫著。一直地漫去河的彼岸。

晨光，好似一種大象無形的泛濫……

讓舊日的風景也若隱若現了。

讓蓮步輕移的歲月也若即若離了。

煙柳深處，自有鶯啼婉轉。

門掩梨花，更有堂屋燕語呢喃！

斜 陽 外

村落，已經很舊了。舊如一幅斑駁的畫。

枯樹昏鴉，也已經很古老了。

而，飲馬長河的人，哪里去了？

夢已圓寂。

依舊有暮歸的農人。

依舊有裊裊升起的炊煙。

但，卻少了牧童遙指的旗幡。

但，卻沒了那個沽酒吟詩的瘦翁。

典雅泊著的，只是時光和已經蒼老的歲月。

而，那樣一種返璞歸真的境界，卻已是愈來愈遙遠了！

斜陽外，不忍憑欄。

古道邊，怎再回眸？

汕尾：那山那水

那山，秀麗出一種輪廓和淡渺。

那水，一波一波涌動的聲音，如花開，如清遠的琴音。

那一座座靈動的山包呵，就是我夢里回眸含笑的纖纖女子。

堅守也千嬌，眺望也百媚。

那一片片的水澤湖泊呵，既使靜若處子，也撩撥得人心神不寧，魂舍難守。

山，是水的倩影。

水，是山的精髓。

那山，真的就是一瓣瓣出水芙蓉么？

靜也含春。

動也含春。

那水，真的就是大海遺落的夢境么？

妙也無言。

隱也無言。

漁舟唱晚了千年。山，依舊。白鷗低翔了千載。水，仍然。

在鳳山媽祖雕像前

淡去的是霧，是煙。

是滾滾的紅塵，和風里雨里的歲月。

而大海永遠的潮音還在，你救苦救難、普度眾生的大愛還在。

在你母儀般的慈祥里，我終于相信：善良能夠澆滅一切的火焰。

澆滅暴虐、怒吼和恐懼、戰栗的火焰！

順著你和煦的目光，望去。

大海只是一面平靜的水域，只是一位乖巧的孩子。

只是一段不朽的傳奇。

海風輕拂里，我聽到一種和平的贊美，余音裊裊。

漁舟穿梭間，我感到一種信奉的力量，大氣磅礴。

神不是萬能。

但你身著的鳳冠霞帔是黎民百姓最美麗的想象。

是一種虔誠對另一種虔誠從骨子里滲出的頂禮和膜拜！

翔云，白鷗。

群山，漁寨。

千年的目光，仍在熠熠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