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P種地

李 謙

阿P最近又下崗了,合適的工作遲遲找不到,小蘭天天在家唉聲嘆氣,阿P急得眼里直冒火星子。

這天,阿P正在蹲市場等零活兒,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頭,原來是好久不見的小舅子德明。這小舅子是有名的“人精兒”,前幾年阿P的兒子上重點中學托他幫忙,竟比別的孩子多花了五千塊,過后才聽說是小舅子從中撈了一票。

阿P愛理不理地哼了一聲,德明倒不計較阿P的冷淡,親熱地說:“姐夫,干零活兒能賺幾個錢?我手頭有個好活兒,你干不干?”

阿P一臉的不相信:“你有什么活兒,別又來忽悠我!”德明忙說:“我能忽悠自家人嗎?種風險地,聽說過沒?…‘風險地?”阿P一頭霧水。

原來,德明的老家在城東大王鄉,那里的鄉政府劃了不少田地等待招商。可因為地處偏僻,多數地塊沒能招商成功,就成了荒地,時間一長,就有人偷偷撿了那些撂荒的土地耕種,這些地沒費用,種著很劃算。

阿P聽完,眼前一亮:“這是好事啊,那地撂荒了不種多可惜!可為啥叫風險地呢?”

德明“撲哧”一聲樂了:“姐夫,種地是要花本錢的吧?可是萬一沒等收割,地就被賣掉了,不就血本無歸了?白撿的土地,哪個給你青苗補償啊?”阿P聽了,連連點頭。德明又說,大王鄉的牛鄉長是自己鐵哥們,也不用付啥好處費,只是風險需要阿P自己承擔。

阿P出身農村,對種地還真不外行。他沉吟半晌,就有了主意,心說:種大田成熟期長,風險大,不過,自己可以種小菜呀!主意打定,阿P就興沖沖地跟著德明來到大王鄉,經過上下活動,他挑中了一塊地,雇拖拉機翻好、耙勻,又撒下了一些蔬菜種子。這才種上不久,就下了一場透雨,菜苗齊刷刷出了土,沒過多久蔬菜就上市了!

阿P起早貪黑,忙活了兩個多月,一捻票子,居然凈賺了幾千塊錢!這下阿P樂開了花,他又四處打聽,那些地一點賣掉的跡象都沒有,阿P膽子就大了,決定再大干一票!

這天,阿P請德明去大館子搓了一頓,哄著德明領他見了牛鄉長,好話說了一籮筐,又給了牛鄉長一個大紅包,這才又圈定了東郊一大塊荒地。這地前邊有條小河,河邊還有一排老柳樹。

阿P早打算好了,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他準備種西瓜,這個時候下種,到八月下旬晚瓜就能上市,這就賺大了!為了保險,阿P還接來了老爸,要知道,他老爸當年可是種瓜好手。然后,阿P買種子、買化肥、雇短工,又在地里搭了一個簡易窩棚,每天清晨天才放亮,他就一頭扎到地里剪枝、掐蔓,一直忙活到天黑。大半個月下來,阿P掉了十多斤肉,但一想到滿地的西瓜,他心里就喜滋滋的。不過每天晚上,阿P上床睡覺前,都要默默祈禱幾句:這地兩個月內千萬不要賣出去呀!

這樣又過了半個月。這天上午,阿P正在瓜地里忙活,忽聽遠處傳來喊聲:“姐夫!姐夫!”只見德明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嚷道,“壞了!出事了!”阿P心里“咯噔”一下,正要發問,卻見德明一邊大喘氣,一邊用手向著公路一指。阿P順著方向一看,只見那邊走過來幾個挺胸疊肚的男人,他們手里拿著圖紙,正沿著阿P的瓜地查看。阿P一看那架勢,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他故作鎮定地走過去,問這些人要干啥,那幾個人大模大樣,連眼角都沒掃阿P一眼,就走了。

這時,德明才哭喪著臉說:“姐夫,我實在無能為力啊!剛才牛鄉長給我打電話,說有開發商要建啥基地,就看好你這兒了!”阿P腿一抖,差點尿了褲子,哭道:“你說我咋這么倒霉?地那么多,偏偏就看中我這塊了?我已經投了這么多錢,這不是要我命嗎?”

德明長嘆一聲:“姐夫,還不是你那條小河壞的事l開發商都迷信,他們說你這塊地風水好,你快想想辦法吧,不然損失就大了!”阿P這晚一夜沒睡,幾乎愁白了頭。

果然,轉天那幾個男人又來了,他們在地里指手畫腳。忽然,河邊騰起一陣煙霧,只見有四五個男女正在籠火燒東西,還有人大聲嚎哭。阿P急忙跑過去,大聲問:“你們在干嗎?別烤死了我的瓜!”一個老年婦女抬起頭,斷斷續續地抽泣道:“這……這不是鬼節快到了嗎?我們在給親人燒紙錢。”那幾個男人聽了面面相覷,阿P也嚇了一跳,疑惑地問:“這兒從前是墓地?”

幾個女人立馬七嘴八舌嚷起來:“這是我家的祖墳,我們幾個離家多年,起墳的時候也沒人給打個招呼,現在都找不到爹娘的陰宅了!聽說,那些沒主的墳都鏟平了,壓根就沒起出尸骨!”阿P又是一驚一乍地喊起來:“我說呢,一到晚上就聽到這河邊有哭聲,原來是鬼作怪啊!”那幾個男人聽了這話,互相看了看,掉頭就走。

看著那些人遠去的背影,幾個女人立刻停止了哭泣。隨后,只聽得阿P哈哈大笑:“各位辛苦了,來,這是你們的勞務費。”原來,這都是阿P一手導演的妙計!他早聽說了,開發商都迷信,一聽說這里曾經是大片陰宅,還不怕壞了風水倒了運!

可阿P就開心了一天,那幾個人又來了。德明急著跑來告訴阿P,那幾個開發商回去找風水大師掐算了,風水大師對他們說,他們的命硬,再多的墳也敗不了運!

這下阿P沒轍了,鼻子一酸,眼淚都下來了:眼看辛辛苦苦的勞動,再加上幾萬元的投資就要泡湯。德明比他姐夫還要著急,他在屋里兜了兒個圈子后,忽然急中生智,一拍手道:“有了!我看這事……還有救!”阿P聽了,立刻就像落水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一把抓住德明的手,說:“兄弟,我知道你手段高,你一定有辦法保住我的西瓜地!”

德明得意洋洋地說:“我有一招,咱們不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德明的意思是既然開發商迷信風水,干脆給他來個以毒攻毒,花錢買通風水大師!于是,他立刻帶阿P找到了那個風水大師,可是一談價格,大師張口開價十萬,阿P聽了幾乎要暈過去,地里的那些西瓜當人參賣也賣不到這個數啊!還虧得德明在中間好說歹說,大師終于同意打個對折,五萬!阿P現在是身不由己了,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這風水大師還真能辦事,沒幾天,那幾個男人再沒出現了。阿P細問原因,德明告訴他:“風水大師對開發商說,‘他的命相八字有說道,東行不利,西行利潤是東行的十倍l于是,人家就跑到城西看地去了!”就這么簡單啊,阿P心疼送出去的五萬元,可已經晚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滿地的西瓜上來。

說話間西瓜就熟了,到底有高人指點,阿P老爸沒白請來,瞧那些西瓜,個個翠綠溜圓,一打開香甜爽口,還沒采摘呢,小販就上門來了,沒多久就賣了個精光。可阿P是豐收沒賺錢,一撥拉算盤珠,除去支出,還虧了幾千塊!

小蘭一聽,有點打蔫兒。阿P立刻安慰道:“知足吧,這還多虧了德明幫忙呢,要不好幾萬都賠進去了!別看沒賺錢,明天我們還要去謝謝牛鄉長,買點禮物過去吧。”

之前每次去見牛鄉長,都是德明陪著去的,阿P正想打電話約德明,真巧了,他竟在小區門口碰見了牛鄉長,原來牛鄉長的岳母就住在這里。牛鄉長笑著問:“你小子這一下有六七萬進賬了吧?”阿P拉著牛鄉長連連道謝,說要不是中途有人來買地,可不有這個數嘛!

牛鄉長愣了一下,問:“買地?誰來買地?我怎么不知道?”阿P急忙說:“不是開發商相中了我那塊河邊地嗎?”牛鄉長大惑不解:“你說什么呢?最近幾個月壓根兒就沒人看地!”

阿P更是吃驚,好半天才恍然大悟:敢情又是德明這小子在中間搗鬼,那幾個看地的開發商人和風水大師八成都是他安排的托兒,就為了忽悠自己吐出那五萬元!當下,阿P又氣又急,可這話卻沒法跟牛鄉長說,支吾了半天才苦笑道:“是我糊涂,記錯了,您忙,您忙!”

阿P心里憋著一口氣,心說:姥姥的,我出苦力他乘船,我擔風險他撈錢!阿P怒氣沖沖地去找德明算賬,可德明死不承認,阿P也沒辦法,畢竟種這地見不了光,到頭來,只能是打掉牙齒朝肚里咽。

阿P開頭很沮喪,但不久就想開了,雖說忙活幾個月,沒賺到什么錢,但這種西瓜的技術倒是摸清楚了,權當是交了學費,明年干脆就正大光明承包幾塊老鄉的地,接著種西瓜,這回咱名正言順,看誰還能坑我!想到這里,阿P心情豁然開朗,唱著小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