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中醫藥事業可持續發展奠基

■本刊特約記者 劉燕玲

名人訪談

為中醫藥事業可持續發展奠基

■本刊特約記者 劉燕玲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中醫藥事業得到了飛速發展，尤其是中藥產業更是以百倍的增長速度飆升，經濟相對落后的西部省區均已將中藥列入支柱性產業，更迅猛的發展速度指日可待。那么，作為對資源有極大依賴度的中藥將給我國的中藥材資源帶來哪些影響，現有的中藥材資源又能否經受得住如此大規模的產業化生產的極度擴張，又有哪些措施可以為中藥材資源以及中醫藥事業的可持續發展提供科學依據和助力呢？

日前，本刊特約記者采訪了獲得2009年度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的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醫學科學院藥用植物研究所名譽所長肖培根院士，請他就其領銜的獲獎課題《中國藥用植物種質資源遷地保護與利用》以及他對我國中藥資源保護的認識，進行了深入探討。

中藥產值從17個億到1 178億

肖院士是我國著名的藥用植物學家、中藥和藥用植物資源研究的開拓者。我國的3次全國性中藥資源普查他都親自參加，首次普查他還是組織領導者，幾十年來，他的足跡踏遍了祖國大地，掌握了大量珍貴的第一手資料。說起某些中藥資源過度利用所造成的匱乏及價格的猛漲，他舉了一個小例子：“1961年，我在西藏作第一次調查時，冬蟲夏草的數量還很多，當地牧民用蟲草換香煙，大約500g蟲草就能換一包香煙，什么牌子的都可以。可見當時的蟲草又多又便宜。可現在呢？一個牧民在山上轉一天也未必挖得到一根蟲草，價格已貴到一公斤二三十萬元，短短50年，蟲草已經變成珍稀瀕危品種了！如不加以保護，我們的后代就有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冬蟲夏草了。”

近些年來，隨著民眾健康水平的提高以及對健康產品需求的增加，我國醫藥保健品的用量呈現不斷增長的態勢。一些對生長環境要求苛刻、或資源量有限或再生困難的藥用植物品種，被大量盲目采挖導致了資源的急速減少甚至枯竭，新的珍稀瀕危種類不斷產生，資源的缺失進而造成利用的斷檔、物種的滅絕、生物多樣性的喪失等等，這些現狀也引來了一些國家對我國中藥政策的非議和詬病。據權威數據統計，1985年，我國的中藥材年收購量為30多萬噸，中成藥產值僅為17億元；而到了2008年，中藥材年收購量已上升到100多萬噸，中成藥產值漲到了1 778億元。過度的開發利用，已使很多中藥材資源瀕危甚至枯竭。肖院士列舉：常用中成藥“顱通定”的原料藥山烏龜塊根已越挖越小；刺五加原料出現枯竭；紅景天原料已經枯竭；甘草的濫挖濫采已造成草原的沙化和環境的破壞。瀕危滅絕的重點品種還有冬蟲夏草、胡黃連、雪蓮、石斛、千層塔、玫瑰紅景天、重樓、鬼臼、八角蓮、紅大戟、山慈菇、珠子參、蜘蛛香、藜蘆、細柱刺五加、手參、金鐵鎖、黑草、小紅參、青天葵等。

肖培根院士強調，中藥材無論是種植還是野生，都是以農民為主體，與農業、農村和農民（三農）密切相關。中藥材的主產地大多數集中在西部較為貧困的地區，是西部大開發的重點內容，同時，西部地區又是少數民族較為集中的地區，又與民族政策息息相關。因此，對中藥資源的保護與科學利用，已經需要上升到國家戰略的高度，必須加以宏觀控制，科學利用。

遷地保護與就地保護并舉

業內人都知道，中藥材由于生長地域、氣候、環境的不同，其本質或品質也有很大的差異。中藥講究道地藥材，離開原生地即不能生存或出現變異，“橘生淮南則為枳”就是最好的說明。那么，該怎樣在遵循中藥生長客觀規律的基礎上，既保護又科學發展和擴大中藥資源呢？

肖培根院士認為，必須創建中國的藥用植物資源保護體系。它包括植物的就地保護體系和遷地保護體系。就地保護可在道地中藥材產區設立自然保護區，采取禁止采挖及有限制采挖的辦法，讓中藥材能夠休養生息，繁衍生長。遷地保護則是根據不同藥材的自身植物學特點、生長習性、所需環境等，遷移到適合的園地中進行保護，并創建一套完善的技術保護辦法。“目前，我們已在全國形成了中藥材遷地保護的網絡，首次在我國熱帶、亞熱帶和溫帶地區建立了全世界規模最大的專業藥用植物園，主要由北京藥用植物園、廣西藥用植物園、海南興隆南藥園、云南西雙版納南藥園組成。數十年來，我們已從國內外藥材分布區引種藥用植物遷地保存了280科、5 282個品種，其中國家一級保護植物62種，二級保護植物181種，從國外引進藥用物種150多種，并且總結出了可適應溫帶、亞熱帶、熱帶地區藥用植物遷地保護的技術體系。”肖培根院士說。

植物的遷地保護技術近年已大量用于中藥材的擴大種植，例如，中國醫學科學院藥用植物研究所研發的西洋參種質引種栽培技術，已在北方地區推廣，產量達1 000噸，效益達30億元，使5萬農民致富；天麻栽培技術已在陜西省的40多個縣推廣；黃連的種植使湖北、四川、陜西等省20余萬農民受益；砂仁已在西雙版納種植12.8hm2，創造效益4.2億元。這些藥材的遷地保護栽培技術都已成熟，據不全統計，已創造經濟效益76.2億元，使50萬農民脫貧致富，走向小康。

與此同時，肖培根院士等還開展了中藥材的離體保護研究，建立了我國第一座國家藥用植物種質基因庫，一一創建了不同藥材的保護方法，已有近10萬份中藥材種質資源儲藏進低溫保存庫，可保護時間達50年，為中藥材的進一步深入研究提供了可能，并奠定了物質基礎。

用科技推進中藥資源的可持續發展

對于如何使我國的中藥資源可持續發展，肖培根院士有一套完整的設想。

首先，應用新技術、新方法開展全國第四次中藥資源普查，在摸清家底的基礎上，編制出《瀕危藥用動植物紅皮書》；之后，利用計算機網絡，建立全國中藥資源宏觀管理系統，進行動態管理；建立國家中藥資源保護和可持續利用體系，其中包括重要的中藥材生產基地、中藥種質基因庫、中藥種質資源園及藥用植物園（遷地保護）、中藥資源自然保護區（就地保護）、中藥資源宏觀管理平臺數據庫系統等。肖院士認為，應構建各種專門的“庫”，包括從生態系統、群落、種群、繁殖器官、基因等不同層次的種質“保存庫”，形成種質資源保存的“就地”、“遷地”、“離體”庫保存系統，同時建設標準藥材庫和標準中藥化學物質庫，作為藥材控制的基準。

肖培根院士最后指出，中藥資源的可持續發展還應建立五大工程：重點品種種質資源普查工程；瀕危中藥資源預警監控工程；珍稀瀕危藥材生物繁衍工程；中藥材種子種苗標準化工程；綠色藥材基地建設工程。最終使我國中藥材的利用由原先的野性利用到理性利用、無序管理到有序管理、重視數量到重視質量，由農業粗放經營到綜合科學經營、資源型產業到知識性產業、破壞生態到與環境的和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