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的“三戒”

梁力文

畫虎

張大千的二哥張善孖畫老虎很有名氣，早年張大千曾和二哥合作畫虎，但經常是二哥畫虎，他補景。其實，張大千也能畫虎，但他很少畫。一次，他酒后畫的一幅《虎圖》流落出去，從此不少商人登門出高價請他畫虎。張大千后悔不迭，因為二哥以畫虎享有盛譽，他原是為了二哥一直避諱畫虎的。

其實，二哥也并未因此有什么不高興，相反，對他的那幅《虎圖》十分欣賞，還題了字。但是，張大千仍然不能原諒自己。他本來是很愛飲酒的，這次他下定決心“從今以后誓不飲酒，也誓不畫虎”。果然，張大千從此跟飲酒和畫虎絕了緣。

售畫

張大千一生都視收藏的古字畫為珍寶，無論中國人還是外國人，給多少錢他也不賣。

但1951年，張大千卻在香港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出售五代南唐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五代南唐董源的《瀟湘圖》和元代方從義的《武夷放棹圖》三幅無價國寶。而且，他不賣給外國人和香港古字畫商人，只以最低的價格轉讓給他的一位朋友。其價格甚至低于香港市場一般古字畫的售價，如《韓熙載夜宴圖》只開價2萬美元。張大千的這一舉動使很多人感到震驚和迷惑。

《韓熙載夜宴圖》是張大千于1933年以高價買下的，也是他所有藏畫中最珍愛的，但他為什么舍得低價割愛呢？這個謎底直到張大千逝世后才被披露出來。原來，張大千是怕自己寓居海外，萬一國寶流失，將成千古罪人，于是他決定將畫留在大陸。他采取了一個特殊的方式，以最低的價格轉讓給一位朋友。

不久，在周恩來的指示下，當時任國家社會文化事業管理局局長的鄭振鐸趕赴香港，從張大千那位朋友手中原價購回了這三幅國寶。

戒賭

20世紀20年代，上海有個活躍人物，名叫江紫塵。此人在上海孟德蘭路創立“詩社”，以“打詩謎”的方式聚賭抽頭。張大千也常到這里賭博。

一天，張大千應江紫塵之請，將一名貴碑帖帶去給眾人觀賞，那是他的曾祖父當做“傳家寶”遺留下來的王羲之的《曹娥碑》。不料當晚他“入局”以后連續“敗北”，轉瞬間就欠了江紫塵1000多大洋的賭債。江紫塵假意勸他說：“干脆用那碑帖來抵賬吧。”冷靜下來后，張大千對自己輕易舍棄祖先遺物的行為感到萬分悔恨，發誓至死不進賭場，也不讓家人玩麻將。他還嚴厲告誡兒孫：“誰也不準進賭場，進了賭場就不是我張家的人！”

事情并沒有就此完結。10年后，張大千的母親在安徽病危之際，詢問《曹娥碑》。張大千聽說江紫塵早已將碑帖售出，不知落于誰手，急得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恰遇葉恭綽與王秋齋來訪，問及張太夫人的病情，張大千即以實情相告。這時，出現了一個戲劇性的場面——葉恭綽指著自己的鼻子說碑帖在他那里。

張大千立刻把王秋齋拉到屋角，央求他向葉恭綽轉達三點請求：一、如能割讓，愿付其購買原價；二、如不忍割愛，則愿意用自己所收藏的歷代書畫交換；三、如果這兩種方式都不行，則乞求暫借兩周，呈送老母觀覽后，再還回。

王秋齋把張大千的意思轉告給葉恭綽。葉恭綽聽后說：“這碑帖是大千祖傳遺物，而太夫人又在病篤之中，意欲一睹為快，這也是人之常情。我愿意原璧返贈給大千，再不要說償還原值或以物易物了！”張大千感激得不知說什么好，立刻上前叩首相謝。

（袁輝摘自《各界》2010年第4期，葉淺予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