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死的鳥兒

[美]弗蘭克.鮑姆

有一個叫波波的鳥神，他厭倦了神仙生活，想做點新鮮事。哪里有新鮮事呢?他決定去地球上看看，他施展法力，一轉眼，來到一座大城市。

這時夜深人靜，人們都睡了，波波來到了商業區，覺得一切都很陌生，很新鮮。波波走進了一家女帽店，見玻璃柜里擺放著琳瑯滿目的帽子，許多帽子上都裝飾著各種各樣的小鳥，波波很驚異，他是鳥類的保護神，看到他的小朋友們披縫制在帽子上，關在玻璃柜里，感到很傷心。波波毫不猶豫地打開柜門，吹了一聲只有小鳥才能聽懂的口哨：“朋友們，門打開了，請你們飛出來吧!”

波波不知道鳥兒們已經被做成了標本，可是不管真鳥假鳥，活鳥死鳥，都必須遵從波波的命令，他可是鳥神呀，所以，它們全都離開了帽子，飛出玻璃柜，飛出了屋子……

波波在街上逛了一圈，再次路過那家女帽店。這時，他發現屋里的燈亮著，屋里有個婦女，正伏在桌上傷心地哭泣，她是帽店的女老板，這晚發生了這樣的事。使她十分傷心，她喃喃自語：“現在只有用鳥兒裝飾帽子才是時髦，鳥兒沒了，沒人會買我的帽子了，我會因此破產的……”

波波聽了，禁不住內疚起來，他沒想到因為自己對鳥兒的愛護，無意中卻傷害了一個人，使她陷入不幸。

這天夜里，波波望著玻璃柜中那些帽子，尋思著用一種什么東西來代替帽子上的小鳥，他四處尋找，后來在附近的地窖里發現了許多灰色的小老鼠，波波想：倘若把這些小動物放在帽子上，不是也可以嗎?

波波念起咒語，把所有的老鼠從地窖中呼喚出來，然后用魔法把它們固定在玻璃柜里的帽子上。在波波眼里，這些配著老鼠的女帽那么別致、漂亮，他決定待在商店里，他要親眼看看，那個女商人看見這些帽子被裝飾得如此優雅，會有多高興!

一大早，女商人來了，在擦洗玻璃柜的時候，她看見了帽子上鑲嵌著的老鼠。“一只老鼠!”她嚇得渾身發抖，驚叫起來。

看到眼前的情景，波波才意識到老鼠是特別令人厭惡的，于是，他馬上吹出一聲只有老鼠才能聽懂的口哨，所有老鼠都從帽子上跳了下來，沖出玻璃柜，一溜煙地跑出了商店，回到地窖里。這場面嚇壞了女老板，她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波波心地很善良，看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他想，看來只好讓那些鳥兒再回到玻璃柜里了，于是，他來到了樹林，找到了那些鳥兒，鳥兒們看到波波來了，頓時歡呼雀躍：“波波，謝謝你讓我們恢復了自由。”

“不用謝了。”波波說明來意，讓鳥兒們回到帽店里去，鳥兒們不愿意，并責問為什么要讓它們回去，波波回答道：“因為你們是那個女商人的私有財產。”一只黃雀嚴肅地說：“你是所有鳥類的保護神，你應該知道我們生來就是自由的，可那些可惡的人用槍打中我們，用別的東西填滿了我們的肚子，把我們做成標本，又將我們賣給女帽商，還說我們是她的私有財產，這從何談起呢?”

波波聽了這番話，有點困惑了，他說：“可假如我讓你們自由，那些可惡的人還會向你們射擊呀……”

黃雀嚷道：“現在我們不怕了，因為我們肚子里填了別的東西。今天早晨有個人向我們開槍，子彈消失在我們的肚子里，我們卻什么事都沒有!”

波波不知所措，默默離開樹林，跑去請教鳥神之王，講述了事情的經過，鳥神之王聽著聽著，皺起了眉頭：“干涉人類很愚蠢，這對你是一個教訓。既然事情已到了這般地步，毫無疑問，我們的鳥兒不能再作奴隸了，不過，你可以改變時髦的風氣，讓婦女們覺得有鳥兒的帽子已經過時了。”

波波問：“那我該怎么做呢?”

鳥神之王侃侃而談：“很容易，所謂時髦是經常變化的，人們往往從報紙和雜志上讀到現在什么是時髦的，所以你要拜訪一下報社和雜志社，對鉛字施以魔法。”波波還是有點迷惑不解：“對鉛字施魔法?”

“是的，你要讓人們知道裝飾著鳥兒的帽子已經不再時髦了。”

波波恍然大悟。他謝過聰明的鳥神之王，便造訪了市內所有的報社和雜志社，他用魔法支配了編輯們的大腦，結果他們就按照波波的愿望寫出一篇篇稿子來，很快，所有出版物都登出了關于“帽子新潮流”的文章。

這天早晨，帽子店女老板在報紙上讀到了一篇文章：“沒有一個婦女再喜歡帶有鳥兒的帽子了，因為這種帽子已經過時，現在最時髦的是佩有緞帶和花邊的帽子……”女商人看了這篇文章，高興極了，因為她的店里有很多很多佩有緞帶和花邊的帽子。

從此以后，鳥兒們不再被做成帽子上的裝飾了，有時獵人還會對準鳥兒放上一槍，可他總是奇怪，為什么射不中呢?當你讀完這個故事．一常會明白其中的奧妙：打不死的鳥一定是從女商人的帽店里飛出來的，因為它們的肚子里填滿了別的東西。

銀手指點評：帽子上的標本鳥兒獲得生命、飛走了，這個故事的開頭一看就是“假”的，卻不妨礙大家津津有味地讀下去，因為寫故事有個訣竅：假的要當做真的來寫。

很多好故事開頭都是虛構的，比如仙女下凡、花鳥成精，但隨著情節發展，故事越寫越真。就像這則故事，標本鳥兒飛走是假的。但女帽商面臨的困境是真實的，鳥神幫助她走茁困境的方法也符合“鳥神”特有的思維，鳥神用老鼠裝飾帽子、對編輯施魔法，這些情節，非但不會讓讀者覺得虛假，反而會覺得這正像鳥神干出的事兒。

虛構的情節能否讓讀者覺得真實，關鍵在于故事是否把握住7生活的本質，比如這個故事的結尾．對“帽子新潮流”的調侃就抓住了所謂時尚的本質，讓人不禁會心一笑。好故事常能從生活表象中提煉出藝術真實，而糟糕的故事往往相反：故事一開始就局限于表象真實，并因為缺少對生活的深入思考，越寫越假，最終淪為胡編亂造……(供穡：顧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