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聊會兒

黃 勝

歡迎來聊天

蘇東大學畢業后，很長時間沒有找到工作，這天，他看到報上有什么“男陪聊”的招聘廣告，想了一晚上，第二天硬著頭皮去應聘，沒想到一舉成功。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聊”了幾次后；他就嘗到了甜頭。他善聽會說，加上外形英俊帥氣，在這一行如魚得水，深受女客戶們的歡迎。

一天中午，蘇東正在午休，突然，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看了看，是一個陌生號碼，心中頓時暗喜，肯定是來業務了。從事這一行當后，他最盼望的就是手機響，因為跟運營商有協議，只要按電話，就有錢賺。

蘇東按下接聽鍵，熱情地說：“您好，歡迎您找我聊天!”

對方“啊”了一聲，好像很吃驚，問：“你說什么?”

蘇東一怔，難道不是找自己聊天的?就問：“請問，您找誰?”

對方很不見外，說：“我就找你啊。我就是想找人聊幾句話，隨便撥了一個號碼。”

蘇東有些好笑，這也太巧了吧?看來這位客人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找人陪聊，他也不說破，就說：“那你找我就找對了，非常歡迎你給我打電話。別說聊幾句，聊幾百句、幾千句也沒問題。”

對方聽了，卻不說話了，蘇東并不著急，他的電話按時間收錢，不怕等到明天中午。

停了有半分鐘，對方小心翼翼地問：“你沒掛電話吧?”

蘇東說：“當然沒有，只要你不掛我就不掛。”

對方好像很意外，很感激地說：“謝謝你愿意聽我說話。”

蘇東笑道：“我當然愿意，我就是干這一行的，靠陪人聊天吃飯啊。”

對方吃驚地問：“真的?還有陪人聊天這一行?”

從接電話起，蘇東心里就開始盤算怎樣動員對方面聊了，因為見面聊收費高。于是，他說：“當然，如果您愿意，我們還可以見面聊聊，就像朋友一樣，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對方遲疑了一下，道：“那倒不必，我這樣跟你聊幾句就很滿足了。好了，今天就聊到這吧，再見。”說完，不等蘇東反對，就迅速掛了電話。蘇東看了看時間，不到三分鐘，自己根本賺不了幾毛錢，心中甚是沮喪：這人怎么就聊幾句廢話就掛機了?

惱人的電聊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半，蘇東又被電話鈴音吵醒了。一看號碼，還是昨天那個電話。對方第一句話是：你好，還是我。蘇東高興地說，您好!對方第二句是：你今天過得還好吧?蘇東以為對方要找話題聊天了，回應說還好，您呢?對方說：我也好。謝謝你關心。能和你聊天真高興，再見。然后居然又掛斷了電話。

這個電話連一分鐘都不到。

接下來，連續一個多月，那個人風雨不誤，每天中午十二點半，翻會準時給蘇東打電話電聊。她要么說說天氣，要么隨便問候幾句，但絕才會超過五句話，時間不超過兩分鐘，就會迅速說再見，然后掛斷通話……

每天的午休時間，都要接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短電話，蘇東簡直要崩潰了：這哪里是陪聊，簡直就是騷擾啊!

蘇東決定放棄這個客戶!

這天中午，電話又準時響起。蘇東接通電話：“你到底要干什么?”他的聲音很嚴厲，對方的聲音變得怯怯的：“不干什么，就是想和你聊一會兒，你不是說歡迎我給你打電話嗎?”

“現在不歡迎了，以后不許再打我的電話，別打攪我!”蘇東惡狠狠地說完，就按下了停止鍵。

不料，幾分鐘后，手機又響了，還是那個號碼。蘇東憤怒地按下按聽鍵，呵斥道：“怎么還打呀?你神經病啊？”

對方說：“我不是神經病，我就是想和你聊會兒。”沉默了一下，她問：“你有時間嗎?你能不能來我家一趟，我想和你見面聊一聊。”

蘇東大是意外一自己絞盡腦汁想動員對方面聊，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提了出來。

意外的面聊

按照對方提供的地址，蘇東來到一個高檔僻靜的小區。蘇東按響門鈴后，等待開門的過程中，他的心跳禁不住有些加速：開門的會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呢?年輕嗎?漂亮嗎?

門開了，蘇東愣在那里——他怎么也想不到，開門的竟是一個滿頭鶴發的老太太看年紀，沒有八十，也七十出頭。老太太和藹可親：“你就是小蘇吧?快進來。”

蘇東走進屋，有些手足無措。以往找他的女客戶，大都是三四十歲左右，也有更小的，但絕沒有超過五十歲的，此刻面對這樣一位老太太。確實有些超乎他的想象。這樣的歲數，他喊阿姨都有些不妥，應該喊奶奶了。他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支吾道：“阿姨……你的聲音真是年輕啊。”

老太太請蘇東坐下，為他倒了一杯水，然后難為情地說：“小蘇，打擾你那么長時間，我今天才知道讓你生氣了。所以我請你過來，想當面給你道個歉。你放心，我會按你聊天的價格付錢的。”

蘇東疑惑地問：“阿姨，你為什么每天中午都要給我打電話啊?”

老太太掏出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對不起，我那一是習慣了，以前，我都是在這個時間跟我兒子聊幾句的。”

原來，老太太的兒子一家三口五年前移民去了美國，她成了空巢老人。開始，一般是兒子隔幾天打個電話問候一下，但老太太呆在家里沒什么事，想兒子、孫子了，就主動打電話過去，后來，就發展到每天都要通電話。其實也沒什么事，她太孤獨了，就是聽聽兒子、孫子的聲音。越洋電話比較貴，所以每次幾句話后，老太太就要掛斷電話。

但去年，老太太的兒子一家不幸遭遇車禍，命喪異國他鄉。老太太再沒有其他親人，孤零零一個人住在這棟房子里，除了孤獨，還有對兒孫深深的思念。每天，她仍會習慣地守在電話旁，期待電話鈴響起來。當然，她等來的總是失望……

老太太給蘇東打電話的那次。純屬巧合：那天她的手邊剛好有張報紙，刊登著蘇東所在禮儀公司的陪聊廣告，上面有幾個聯系電話。老太太并沒有看廣告內容，只是看到有電話號碼，忍不住隨手撥了其中一個，恰好是蘇東的手機號……

老太太向蘇東解釋完后，感激地說：“小蘇，謝謝你這些日子接我的電話，你放心，我以后不會再打攪你了。”然后，她從抽屜里拿出二百塊錢，放到蘇東手里，“這是你今天跟我面聊的費用，夠不夠?”

此時的蘇東，聽完老太太的故事，眼窩發熱，心里發酸，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他強忍住淚水，把錢塞回到老太太手里，認真地說：“阿姨，歡迎以后您繼續給我打電話，不過……打那個電話比較貴。這樣吧，我另外給你一個號碼，你可以每天都打給我，不管什么時間都行，我一定會陪你聊上幾句……”

過了些日子，市電臺開通了一檔叫做“跟你聊會兒”的老年人愛心服務節目，主持人正是新加盟電臺的蘇東。

很快。這檔節目就成了老年朋友們的最愛。

晚報上還為這檔節目刊登公益廣告：各位大叔、大媽、爺爺、奶奶們，如果你們覺得孤單。想跟人聊會兒，那么，請拿起你手邊的電話，撥打我們的熱線……

這個熱線完全是免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