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不脫的話費

韓國成

天上掉餡餅

張國龍是縣老干部局的一名干部，他兒子是縣黨校的一名老師，最近，縣里要招錄副科級干部，考試的試卷就是他兒子牽頭出的。因為這次考試非常重要，他兒子和其他出題的老師都被“關”了起來，于是，那些找不到他兒子的熟人、朋友就回過頭來找張國龍，用迂回戰術，希望弄到題目。

張國龍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知道這些熟人的用意，他怕啊，讓他找兒子，說出題目，那可是泄露國家機密，所以啊，他躲在親戚新買的房子里，閉門不出。那些熟人找不到張國龍，就打他的手機，張國龍為難了：接吧，怕說漏嘴，不行，不接吧，得罪人，也不行，唉，怎么辦呢?

張國龍的老婆叫大翠，她見張國龍盯著“嘟嘟”響的手機沒轍，立刻呵斥起來：“一點小問題就把你難住了?”張國龍嘴巴硬，反擊老婆：“就你能!他們要打，我有什么法子……不過，這倒是怪了，按說，我是他爹，可你是他媽啊，他們為什么光打我的手機、不打你的?”

大翠瞪了張國龍一眼，說：“一、我沒有那么多的狐朋狗友；二、我的手機卡是新卡，號碼外人不知道；三、最主要的是——我的手機該繳費了，可我故意不給手機繳費，這樣，我的手機便停機了。”大翠鼻子里“哼”了一聲，又去電腦前，在鍵盤上敲擊了一番，然后跑到張國龍身邊，說：“從現在起，我給你的手機安裝個緊箍咒，你不用關機，你的手機不會再響了。”大翠說完，要去上班，交代張國龍：如果有事情找她，就打她的小靈通。

大翠走了，張國龍瞪著兩個眼珠子瞅著，等著手機響，可他整整等了一下午，一個電話也沒打進來，一直到晚上，手機都沒響，張國龍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明天下午五點，考試就結束了，張國龍只要再熬一天就解放了。

第二天，大翠去上班前，笑嘻嘻地說：“等考試一結束，我就把你手機上的緊箍咒解除，你的手機就又會晌了。”張國龍待在家里，整整一天，手機都沒響。到了下午考試結束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張國龍一看，是一個鐵哥們來的電話，他趕緊接聽，鐵哥們在電話里破口大罵：“混蛋!早不欠費晚不欠費，關鍵時候掉鏈子了?”

張國龍趕緊賠不是，問怎么了，鐵哥們說自己的侄兒參加這次招錄考試，想通過張國龍問一下題目，可打他的手機，卻被告知欠費停機了，為了聯系上張國龍，就給他的手機繳了200元話費，再打，還是停機，一直打，一直停，直到考試結束了才打通。

聽了鐵哥們的話，張國龍犯糊涂了，他說自己的手機里有100元話費，怎么會停機呢?鐵哥們叫他查一下自己的手機話費，張國龍一查，這才真叫“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他的手機里竟然有16800元話費!

張國龍意識到問題出在老婆那里，便打大翠的小靈通，問那“緊箍咒”是什么玩意兒，大翠得意地說：“叫你學習新科技你不學，哼!-那緊。箍咒就是‘強制呼叫轉移，是服務商最新推出的服務項目，說簡單點，就是把你的來電都轉移到我的手機上，你的手機就不響了，不過，這兩天，因為我的手機欠費停機，所以，誰打你的電話，都會聽到服務小姐說手機欠費停機了，剛才到了五點，我把你的手機緊箍咒解除了，嘻嘻嘻嘻……”

張國龍又把鐵哥們替他交話費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問：“我的話費怎么一下子多了一萬多元?”

大翠想了想，說：“找你的人多唄!”

這個餡餅不能要

幾天后，張國龍搬回自己家住，他一直覺得手機里多出的錢來得不地道，他想搞明白這算不算違紀，于是，他撥打了紀委領導的電話，領導請他到辦公室來一趟，張國龍匆匆忙忙來到紀委領導的辦公室，把手機放到領導的辦公桌上，一五一十把情況說了一遍。

這位領導五十多歲，辦事有點刻板，他聽了張國龍的敘述，眉頭皺了起來，慢悠悠地說；“你手機里的錢多了一萬多元，不算小數字，我想問你一下——如果你兒子不負責這次考試的出題，你的手機話費會不會多?”

張國龍搖了搖頭。

領導接著說：“所以，你這一萬多元的錢，是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收到的賄賂，按照規定，屬于‘職務不當得利，得上交或者罰沒——主動交叫做‘上交；不主動上交，被組織上沒收了，叫做‘罰投。”

張國龍一聽，臉立刻白了，慌忙說：“我上交我上交……”

領導滿意地看了看張國龍，點了點頭，可張國龍把手一攤，說自己現在沒有錢，領導又把目光落到了手機。

張國龍恍然大悟，說：“明白了，我把卡取出來，交給紀委，不就得了?”

領導一愣，還沒有表示什么，張國龍便打開了手機后蓋，取出手機卡，恭恭敬敬地放到領導的辦公桌上。領導看著手機卡，欣慰地笑了，夸張國龍原則性強，說要研究研究，決定一下怎么表揚和獎勵張國龍，然后打了個收據，大意是收到張國龍交來手機卡一張，卡內所含錢款待查后核定。

張國龍把收據小心翼翼地放進口袋，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張國龍回到家，見大翠已經下班，在做晚飯，他就胡天海地地吹了起來，吹自己把手機卡里的贓款送到了紀委，如何如何受到了領導的表揚。大翠一聽，臉就綠了，罵道：“你傻啊，那卡里還有我給你繳的100元話費呢，這又不是贓款，你怎么也一起交了?”

張國龍一聽，后悔自己沒多想，只好安慰老婆：“這個，咱們再想個辦法把這錢要回來，好不好?”

吃了晚飯，大翠被一個姐妹叫去打麻將，張國龍一個人待在家里。

一會兒，一個胖胖的鐵哥們來找張國龍，一進門就直喘氣，罵張國龍這幾天不知鉆到哪個老鼠洞里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害得自己給他繳了300元話費，也沒打通他的電話。張國龍忙賠不是，這胖鐵哥們說：“別賠不是了，一看這光景，誰不知道你是躲起來了?算了算了，咱哥倆恩斷義絕，你把我繳的話費退給我就得了。”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交話費的單子給張國龍看。

張國龍看了看那單子，想說自己把卡交給紀委的事，可又怕這哥們罵他是用別人的錢給自己臉上貼金，而且這哥們把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張國龍哪敢再開口?他咬咬牙，從口袋里掏出300元，給了這哥們。

胖鐵哥們剛走，一個瘦鐵哥們又，來了，也拿來了單子，也說替張國龍繳了300元話費。

這時候，張國龍身上沒錢了，沒辦法，他只得拿了自己的銀行卡，跑到自動取款機上取錢……就這樣，在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里，有43個形形色色的鐵哥們找到張國龍索要話費錢，張國龍一共退出了11100元……

還是這么個餡餅

大翠打完麻將回到家，知道了鐵哥們來要錢的事，氣得要命，她指著張國龍的鼻子罵道：“這就是你的鐵哥們，狗屁!他們給你繳話費，是為了叫你‘漏題目，是叫你泄露國家機密，你沒有給他們幫上忙，他們就又來問你要錢，這倒好，自己掏口袋堵窟窿了，你明天去找紀委領導，把卡要回來!”

張國龍唯唯諾諾地保證第二天把卡要回來，大翠這才叫他上床睡覺。

第二天上午，張國龍給紀委領導打了個電話，哭喪著臉說了昨晚鐵哥們要錢的事情，說自己把錢還給了那些鐵哥們，所以想要回上交的卡。

領導聽了，立刻打斷他的話，i兌“從現在起，那卡，就是你拒腐蝕的實‘物，我們要把那卡展覽出來，要用這樣的典型教育大家!你說的事，我們商量一下，這樣吧，你下午來一趟。”

下午，張國龍去了紀委，領導笑呵呵地拍著他的肩膀，說“我們上午、開了個會，對你的表現進行了專題研究，決定獎勵你，獎勵數額是——你的卡里有多少錢，我們就獎勵多少，我們查了，你卡里的錢是16800元，我們就獎勵你16800元。我們的原則是——不能讓老實人吃虧，你明白了吧?”

張國龍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要走，領導又叫住了他，讓他現在就去財務室把獎金領走，因為下次縣里開表彰大會的時候，張國龍只是上臺領個證書，那獎金不在會場發。

張國龍到財務室領了獎金，高高興興地回了家，他等著大翠下班回來，他要把那一摞錢舉到她面前，晃過來晃過去，告訴她，紀委通過獎勵的方式，又把那卡里的錢還給自己啦，還說要開大會表彰自己呢!

誰知道等大翠回到家，還沒容張國龍開口，大翠倒先在張國龍臉頰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手機卡，說：“我去移動公司辦了個‘掛失補卡的手續，給你做了一張新卡，號碼還是你原來的，你猜——這新卡里有多少錢?”

張國龍搖搖頭。

大翠笑得直喘氣：“還是16800元!你的老卡作廢了，那老卡里的錢，就自動跑到這新卡里了……”

張國龍一聽，頓時哭笑不得：看來還得去紀委，解決經濟問題，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