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敏 方可成

開放信息與技術必然與傳統行業對抗。
18日下午,在宣布退出中國市場、員工停止工作一周后,美國網絡巨頭谷歌表示,在中國的業務恢復正常運轉。
谷歌中國公關總監王錦紅19日向網絡媒體確認,如總部上述表示,中國區員工辦公已經正式恢復正常。谷歌中國在19日中午的確認言論,也預示著“谷歌威脅退出中國”說法已經成為過去。
然而,谷歌此次退出事件所引發的余波,卻并沒隨事件的平息而消失。看看谷歌在美國的發展歷程,可能更有助于網民了解谷歌在商業行為上的邏輯慣性和行為準則。
如果Google止步于網頁搜索,那么故事將是簡短的
哪一個詞匯能代表過去十年?美國人選擇了“Google”。
2010年1月,美國方言學會(American Dialect Society,簡稱ADS)將“Google”選為代表過去10年的詞匯。
ADS是一個致力于研究北美地區的英語及其他語種、方言的學者群體,他們通過投票來確定“年度詞匯”。美國萊斯大學德語研究中心高級講師理查德·斯普勒博士(Richard Spuler,Ph.D,)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記者,“‘Google對于美國人而言,已如同陽光、空氣不可替代。”
Google確實獲得了商業成功。目前,Google已站穩全球數億網民進入互聯網信息的必經之路,并試圖建立書籍、新聞、視頻等數字化信息集合。這個公司也在網站上與網民分享了它取得成功的十條理念,比如“以用戶為中心”“把一件事做到極致”“快比慢好”“信息始終在不斷地累加”。
如果Google止步于網頁搜索的成功,那么它的故事將是簡短的。1996年6月,Google接受了風投2500萬美元股本資金后,決定“將全世界的信息都組織起來,讓它們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接收,可以利用。”他們的行動是,支持開源計劃,并在公司運營的技術面上使用開放標準,啟動數字圖書館、Google地圖、Google錄像計劃。
開放信息與技術必然與傳統行業對抗。谷歌產品管理資深副總Jonathan Rosenberg在寫給員工的備忘錄中說,“有若干勢力聯合起來對抗開放的互聯網……他們力量強大,而如果他們成功,我們將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區塊化、發展停滯、價格高昂且缺乏競爭的網絡之中。”
“開放”與“不作惡”,被認為是Google最具說服力的價值觀。2004年,Google上市。上市前夕,創始人拉里·佩奇和謝爾蓋布林向所有投資人寫了一封信。信的開頭則是一句警醒的自律:Don't Be Evil(不作惡)。
信中這樣解釋道,“我們堅信在很長的一段時期內,我們將從一個公司獲得很好的服務,這個公司即使放棄短期獲利,也要做出令世界美好的事。這是我們的核心價值觀,也在公司內部得到了廣泛的認同。”
根據Google首席執行官埃里克-施密特的回憶,他曾以為“不作惡”只是布林和佩奇講給自己的一個笑話。直到他在辦公室里參加一項新廣告產品的戰略討論,一位工程師中途插話說,“那是在作惡。”這句話的力量,使那項產品最終取消。
而真正讓“開放”與“不作惡”在Google被作為一個信條得以堅持的,是創始人之一的謝爾蓋·布林的努力。謝爾蓋·布林在前蘇聯度過了他的童年。
1973年,布林出生在前蘇聯莫斯科的一個猶太人家庭。1979年,布林6歲時全家移民美國。在《Google Story》一書中,布林的父親接受作者Mark Malseed采訪時詳述了他們被迫離開的原因。
“在前蘇聯,盡管官方稱并不存在反猶主義,但在現實生活中卻通過拒絕接受猶太人進入大學而將其排斥在高層專業人士之外。特別是物理系,猶太人完全不能涉足。”
因此,布林的父親在報考大學時被迫將專業改為數學,也沒有人會考慮接納他讀研究生。1977年,當他的父親參加完在波蘭華沙舉行的一場國際會議后,就對自己的妻子和母親說:“我們不能再在這里呆下去了。”1978年9月,他們開始正式申請出境簽證,結果布林的父親“立即被解雇了”,出于類似的原因,布林的母親也不得不離開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在隨后8個月等待簽證的過程中,喪失了固定收入的一家人只能靠打零工糊口。1979年5月,他們拿到了簽證,得以離開前蘇聯。
1990年的夏天,布林的17歲生日之前不久,他的父親帶著一群有數學天賦的高中學生去蘇聯參加了兩周的交流項目,其中也有布林。
Mark Malseed稱,“那次旅程喚醒了他兒時對極權的恐懼”。他記起了自己“面對壓迫時的第一次沖動,是朝一輛警車扔石頭”。
法院傳票與信息沖突
“開放”與“不作惡”令Google控制世界,但并非免罪光環。當Google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搜索引擎,當Google在人們的生活中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時,也意味著這個“道德”公司或許會收到更多有關“道德”的傳票。
2006年1月,谷歌股價曾一天之內暴跌8.5%,創下公司上市以來最大單日跌幅。而原因,正是谷歌拒絕向美國司法部交出用戶搜尋記錄的要求,被后者告上法庭。
從2005年夏天起,美國司法部一直要求Google提供某一周內所有鍵入Google的搜索關鍵詞,并且要求Google從其數據庫中提供100萬個隨機選擇的網址。理由是網絡充斥色情內容,危害未成年人。
美國其他搜索引擎,如雅虎、微軟等都按要求向司法部提供了相關資料。但Google認為,網絡對所有人開放,用戶的隱私也應當受到保護,Google搜索結果提供色情內容的結果,并非出于本意。法官最后判決,司法部不得向谷歌索要任何用戶搜索查詢資料,但谷歌須交出它數據庫中5萬個色情內容搜索結果的鏈接地址。
而在2009年11月,Google則同奧巴馬夫人“開了一個玩笑”。在Google圖片中搜索“Michelle Obama”,一張將美國總統夫人米歇爾-奧巴馬惡搞成猴子形象的照片出現在第一位,這張照片引發了美國各界的抗議,民眾認為照片具有挑釁性和種族主義色彩,應當被撤下。
然而Google拒絕這樣做。谷歌迅速發布了網絡廣告進行道歉,并解釋了谷歌搜索引擎的運行原理,“Google工作人員的信念和傾向,或是社會輿論,都不會決定或影響搜索結果。的確,經常有具體民眾或是社會利益團隊要求我們撤下某個鏈接或調整搜索結果。盡管我們保留應對這些要求的權利,但我們認為搜索結果的完整性極其重要。”
奧巴馬夫人的惡搞圖片事件,被不少人認為是Google“搜索引擎結果公正性”的危機公關。但是,它與“傳統世界”的沖突并未解決。
Google首席執行官埃里克·施密特曾提出一項雄心勃勃的計劃:Coogle要在300年內完成全球信息整合。2007年,一年一度的公司股東大會前,佩奇說,“向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提供全世界的信息,完成這個任務的,不能是一個小公司。”
事實上,Google想要做的已經超過公司,而試圖建立一個全新的“世界國家”,信息全然流動中,世俗國家的分界線將變得非常模糊。從這個角度,Google與傳統世俗國家難免沖突,包括美國。
理查德·斯普勒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認為,目前的情況是,國家政治層面仍對“信息控制”具有決定性的作用,“誰決定了我們所得的資料呢?誰決定哪些信息是‘相關的特定的搜索?我們不應該使‘信息等同于‘知識,眾所周知,knowledge is Dower(知識就是權力)。”
杰夫·賈維斯也對Google能否擔此重任表示懷疑,“人設計了這些機器篩選的算法,Google也被迫將信息移交給向印度政府。Google信守不作惡,但它擁有我們的點擊、搜索記錄甚至是病例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