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給點陽光就燦爛

□風為裳

蒲公英給點陽光就燦爛

□風為裳

心向幸福，它就會來敲你的門。

喬梁說我跟洛西河是太不同的兩個女孩了，就像……他頓了一下，我知道他在尋找比喻句。喬梁大概有比喻困難癥，卻又狂愛比喻，每次都讓我等得很憤怒。

就像北極熊和南極企鵝。

我笑了，這比喻不怎么樣，北極熊跟南極企鵝的差距大嗎？不過是距離上的，在耐寒這點上，還是挺一致的。

喬梁聽見我無情的嘲笑，很不高興地拉著臉，像河馬。

其實，喬梁說得沒錯。我跟洛西河成為好朋友，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洛西河長得……嗯，很凜冽。就是她的一張臉，每個部位都自以為是：眼睛過大，嘴夠大，鼻子夠高，臉也瘦削，頭發長且亂蓬蓬的，像是八輩子沒被梳子碰過。洛西河的衣服也很古怪，我都不知道在哪能找到有那么多帶子和洞的衣服。她上課時總是昏昏欲睡的樣子，下課卻生龍活虎。最最奇怪的是，她的學習成績竟然還不賴。我相信，只要她上課時把瞌睡蟲趕走，第一名肯定沒喬梁什么事兒。

我太乖，說話做事都在大人們規定好的框子里。我羨慕洛西河我行我素的個性，我跟喬梁說了這話，他意味深長地說：乖女孩都有個做壞女孩的夢。難得的是洛西河能瞧得上你。

我不高興了，為什么瞧不上我？

就在這時，洛西河推著藍色的單車晃晃悠悠走過來了。她說：杜若，我帶你。

我回頭輕蔑地看了喬梁一眼，跳上了洛西河的單車后座。

路過小公園時，洛西河騎車拐了進去。這里有一片大草坪，草坪上開著星星點點的蒲公英花。

洛西河采了兩朵，遞給我一朵，她說：你注意過沒有，每一朵都是不一樣的。我看了看手里的，又跑去一朵一朵觀察，果真每一朵都有著細微的差別。

洛西河躺在草坪上，我笑：你把蒲公英壓疼了。她沒回答我，而是問我剛剛跟喬梁聊什么。

我說：喬梁說咱倆像北極熊和南極企鵝。

西河坐起來，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不知道洛西河為什么那么不喜歡喬梁，好像事事都針對他。

比如喬梁主持開團支部會時，說一句，西河就頂一句，喬梁張口結舌地立在那，臉漲得通紅。我寫了張紙條給西河傳過去，讓她不要太不饒人。

隔著兩張桌子，洛西河瞅了我兩眼，還好，閉了嘴。

私下跟西河在一起時，我陪她一起罵喬梁：學習好有什么了不起？還不是死讀書，書呆子一枚？當團支書有什么好驕傲的，還不是在老師面前賣乖討好……還有，我聽說喬梁的老爸人品不太好……

西河的臉上有些古怪，她問：你聽誰說的？

小道消息的來源向來是七扭八歪的，我早就忘記是從哪位大仙那聽來的了，而且具體怎么人品不好我也不知道。西河咬了那朵蒲公英花一下，花莖斷了，她把花的臉也弄皺了。她說：不清楚的別亂說。

真是見了鬼了，我好像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呢！

我沒想到洛西河那么勇猛，看到校外的幾個小混混截住低年級的孩子要錢，她沖上去就是兩腳。

我大喊“西河，西河，別打”的時候，小混混已經群狼一樣圍攻住西河了。我想沖過去幫忙，卻被他們推倒。淚眼蒙間，我聽到了喬梁的聲音，他身手了得，幾個跆拳道的劈腿下去，小混混抱頭鼠竄。

喬梁把手伸給我，說：沒本事打架，逞什么英雄？

我知道他是說給洛西河聽的。

西河瞥了一眼喬梁，說：喬梁，算我欠你個人情。

喬梁的臉色很難看，硬邦邦地說：不用。

事情到此還沒結束。喬梁的腿太硬了，那幾個小混混心有不甘，給學校寫了舉報信。教務主任黑著一張臉通知喬梁和洛西河的家長來學校。

我以前見過喬梁的老爸，人長得很帥。可當我被找去配合調查時，清清楚楚地聽到他說：我是喬梁和洛西河的爸爸，我想知道他們出了什么事。

如果吃驚可以用體積來計算的話，我的那一驚肯定會把整間屋子撐破了。

很顯然教務主任對此也沒心理準備。喬叔叔作了解釋：我們是后組建的家庭……

教務主任仿佛一瞬間找到了喬梁和洛西河不安分的原因，她的嘴里開始波濤泛濫：再組家庭的孩子很容易出現心理問題……

我回到班級，坐到座位上。喬梁試圖問我一些問題，我不想理他。洛西河一再用眼神示意我跟她出去，我視而不見。

我算什么呀？我當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他們卻藏著那么大的秘密不告訴我，當我是猴子嗎？

西河把我攔在了回家的路上。她說：杜若，我知道你肯定生我的氣了。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不愿意跟別人說我有個后爸，還有個不同姓的哥哥……

為什么？我不理解。

西河那張臉上悲傷彌漫：我不知道我媽和喬梁的爸爸為什么非得在一起，我討厭這個新家。

我好像明白了洛西河為什么事事跟喬梁作對了。我握了握她的手，說：大人的事，我們不明白，開心點。

夕陽下，小公園里的蒲公英揚著金燦燦的臉，一點心事都沒有。

第二天體育課自由活動時，喬梁問我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問：你爸是破壞了西河的家庭才跟西河的媽媽在一起的嗎？

喬梁轉過身去，臉向著空曠的操場，他說：我爸跟西河媽從小青梅竹馬，后來因為搬家失去了聯系……我爸跟我媽感情一直不好，就算沒有西河媽也會離婚，而西河的父母也分居好幾年了，所以，我不覺得這事應該怪誰！

我第一次覺得喬梁帥極了，他那么成熟理性地分析整件事，而不是像我跟西河一樣，單憑感情好惡來判斷。

那天放完學，我跟西河又坐在小公園里，我指著滿地的蒲公英說：你看它們，給點陽光就燦爛，多幸福！

只不過才一兩天，有些蒲公英已經撐開了降落傘準備遠行了。

我說：西河，感情的事，我們還不十分明白。只是，別怨恨，只要幸福在眼前，我們就努力做快樂的姑娘，好不好？

西河瞇著眼睛，問：是喬梁讓你說的？

我搖了搖頭：他很疼你的，你大概不知道，每天放學，他都跟在我們后面，害怕小混混報復你……

西河的目光看著遠方，不吭聲。

我很想有喬梁這樣一個哥哥，那樣，我和我媽就不會這么孤單了。我的聲音哽咽了起來。

西河的眼睛瞪得很大。她不知道我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我很希望老媽能快點遇到她生命里愛她的人。

杜若，你還有我們。說話的是喬梁，我跟西河的話他都聽見了。他伸出手，我的手落了上去，西河看了看我們的臉，手也落了上去。

我們都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蒲公英。生活里的那一點點艱難有什么了不起？

我們的喊聲沖破云霄，那些蒲公英都聽見了。

責編/劉小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