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長沙師范大學 龍建軍
淺談基督教在近代廣東的醫療慈善事業
湖南長沙師范大學 龍建軍
教會醫療事業作為基督教在華傳教事業的一部分,在近代中國有較大的發展規模。它之所以在中國產生和發展是由多種原因決定的。利用行醫以傳教是基督教的傳統,這是教會醫療事業在近代中國產生的根本原因。近代西方社會變遷為教會醫療事業在華的產生和發展提供了一個廣闊的背景,同時近代中國社會的特殊現實又為教會醫療事業在中國的產生和發展提供了一個必要的社會環境。
近代基督教醫療慈善事業
醫療慈善是基督教在華慈善事業的一個重要方面。關于基督教在華醫療慈善事業近年來有一些論及,總體性研究有一些成果,但區域性研究不夠。本文是區域性研究的一個嘗試,著重來談基督教在近代廣東地區的醫療慈善事業,文章分三個部分:醫療慈善事業的動機;醫療慈善事業的發展概況;醫療慈善事業的績效評估。希望此篇論文能對當前社會普遍關注的慈善事業尤其是地域性的教會醫療慈善事業作一點貢獻。
(1)為了更好的傳教。19世紀中葉,由于長年的鴉片走私貿易,中國這個古老的東方文明之邦已經國貧民弱,百姓不獨衣食無溫飽,還常常遭遇各種病痛的折磨。另一方面近代西醫自文藝復興運動后就有了長足的發展。而基督教這樣一種外來宗教自從傳播到中國后,就不斷受到上至封建統治者下至平民老百姓的抵制,因而在傳播的過程中屢屢受挫,在這種境況下,給中國貧苦的百姓大眾施醫散藥,無疑是基督教最能樹立良好社會形象的妙方。所以基督教傳教士在傳教的過程當中伴隨著慈善事業,其根本目的是出于傳教考慮,也就是為了掃除傳教的阻力讓基督教更好地在中國傳播發展。因為辦慈善事業行善事可以博得中國人的好感,從而可以擴大基督教會的影響吸引更多的中國人入教。早在19世紀30年代,美國教會就把醫療衛生“作為福音的婢女”,認為它可以“改造中國人俗世的和社會的狀況……博取人民的信任。以此為基礎,為教會鋪平道路”。[1]美國基督教差會重要負責人司弼司認為:“我們的慈善事業,應該以直接達到傳播基督教福音和開設教堂為目的。……因此,作為一種傳教手段,慈善事業應以能夠被利用引人入教的影響和可能為前提。要舉辦些小型的慈善事業,以獲得較大的傳教效果,這要遠比舉辦許多的慈善事業而只能收獲微小的傳教效果為佳。”[2]司弼司的話就明確地道出了基督教教會興辦慈善事業的目的。
(2)符合基督教愛人如己、濟世救人的精神。據《圣經》記載:耶穌認為,人應該慈悲為懷,寬宏大量,因為凡不憐閑人的,自己也必不蒙憐閑。“憐恤天下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蒙憐恤”“要盡心、盡性、盡意愛主——你的上帝。這是誡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要愛人如己。這兩條誡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總綱。”[3]
下面是《圣經》中關于耶穌在傳道途中給貧窮殘疾者治病的故事:
據圣經《新約》記載:公元28年,耶穌在加利利開始公開的傳道和治病活動。他在各會堂里傳天國的福音,醫治百姓的病痛。當地人“把一切害病的,就是害各種疾病、各樣疼痛的和被鬼附的、癲癇的、癱瘓的,都帶來了,耶穌就治好了他們。”[4]于是許多人從四面八方趕來請他治病,可見耶穌在傳教的過程當中就伴隨著行醫。
耶穌這樣借行醫以傳道給后來的傳教士樹立了榜樣,可以說基督教在全世界的傳教活動都伴隨著醫療手段,在近代中國亦是如此。1885年,廣州博濟醫院舉行傳教行醫五十周年紀念活動,新教的第一個來華傳教士伯駕特地從美國寫了一封祝賀信說:“1835年11月14日是我在廣州開始眼科醫院的日子。千千萬萬人將稱頌和感謝值得崇拜的救世主耶穌基督,借著醫藥傳教士為工具,不論過去、現在和將來,可使他們都認識無法形容的神的性格。”[5]雖然從一開始基督教在中國舉辦醫療慈善事業是為傳教服務的,但我們也應該看到,治病救人本身就符合耶穌愛人如己、濟世救人的精神。許多來華的傳教士也的確是在愛心的驅使下甘愿效法耶穌來中國從事治病救人的工作,教會內外人士也將教會醫院視為慈善機構而樂于向其捐款。
(1)20世紀以前基督教在廣東的醫療慈善事業。醫療慈善事業是教會在中國創辦最早、對傳教最有利的一項慈善事業。揭開教會在中國創辦醫療慈善事業序幕的是1835年伯駕在廣州創辦的眼科醫院(新豆欄醫院),它是近代中國的第一所教會醫院,由此奠定了基督教在華醫療慈善事業的起點。醫院開業后,該院一直為廣州及其附近地區的老百姓免費治療,并趁機送給患者福音書,進行傳教活動。1840年因鴉片戰爭的爆發,廣州眼科醫院暫時停辦。鴉片戰爭結束后,伯駕重回廣州,眼科醫院又復業開張。至1854年年底,該醫院已收診病人52500名,其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受惠于這減免診療費用的慈善之舉,西醫由此贏得了中國人的信任。第二次鴉片戰爭中,該院被毀,隨著戰爭的即將結束,1859年由美國北長老會傳教士在廣州擇新址重建,更名為博濟醫院,仍舊施醫散藥,博濟醫院成為19世紀中后期基督教會在中國創辦的最著名的慈善醫療機構。這所醫院一直存在到1949年,因此博濟醫院可算是在華歷史長達一百多年的最古老的一所教會醫院。其除了向貧民大眾施醫散藥外,也在介紹西醫西藥,培養西醫和護士人才以及在醫院管理方面都曾做了許多工作,對中國,特別是對廣東地區有著重要的影響。如主持博濟醫院長達半個世紀之久的嘉約翰醫生,他曾聲稱:“為了基督,要愛病人如同愛兄弟。”他不辭勞苦為病人治病和傳播西方醫學科學,從1854年5月15日嘉約翰醫生到達廣州一直到1901年8月10日在廣州去世時為止,據統計:嘉約翰醫生診治的門診病人達七十四萬人次,住院病人達四萬人次,曾為四萬九千余病人動過外科手術,翻譯了三十四部西醫西藥書記,培訓了一百五十多名西醫人才等,為中國的醫療事業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另外基督教會20世紀以前在廣東創辦的重要醫院還有1867年在汕頭開設的福音醫院,1881年在汕頭開設的蓋世醫院,1890年在廣東揭陽創辦的真理醫院,1896年在廣州開設的夏葛婦孺醫院,1899年在廣州開設的柔濟醫院。
(2)20世紀以后基督教在廣東醫療慈善事業。當歷史進入20世紀后,基督教會更加重視在中國開展醫療慈善事業,除了對原有的醫院擴大規模外,又在中國新設了不少醫院和診所。具體表現在廣東地區也是如此,在整個20世紀里,基督教在廣東新創辦的最出名的醫院要算1901年的兩廣浸會醫院。下面重點以兩廣浸會醫院為范例講述20世紀里廣東地區教會醫院的發展概況:兩廣浸會醫院創辦于1901年,自開辦以來,就一直為各位患者提供門診服務,除門診外,每周還定期施醫贈藥。其中施醫增藥的時間為每周一、三、五,上午為外科、眼耳鼻喉科,下午為內科、女兒科、留醫,流產則隨時辦理。即便是在戰爭年代,此項服務業也沒有中斷過,以1946--1947為例,這一年就減免貧病就醫者醫藥費總額達八千六百八十余萬元之多,贈醫之數,每月也達六百余萬元,此數除由各方捐輸一部分之外,其余全部由醫院負擔。除了兩廣浸會醫院外,博濟醫院、柔濟醫院和惠愛堂貧民醫院也都定期開展施醫增藥工作,給貧病無依之人提供免費醫療救治服務,這項工作的開展,一定程度上使人民能夠免除疾病的痛苦和折磨,重新恢復身心健康,也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各種疾病的擴散。教會開展的這些醫療慈善活動,不僅挽救了老百姓的生命,而且對于穩定社會秩序、安定人心起也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即便如此,我們無法否定的是,這些慈善醫院創辦的另一個深層次的目的,乃是要“以醫傳道”,使基督教之愛傳播到世界各地。
盡管教會醫療慈善事業在近代中國的存在和發展,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和動機,但我們在評價教會慈善醫療事業的時候應該從動態的角度來分析,而不能簡單地視為是一種文化侵略,視為是為西方列強的侵略服務,一棍子打死。正如顧長生先生所言:“所有曾經在中國工作過的外國醫護人員,也并不都是帝國主義分子,真正推行侵略政策的傳教士醫生是少數,大多數是不自覺的,有許多是抱著人道主義的精神或是為了個人宗教信仰的原則到中國行醫的”。[6]而其客觀上對近代中國社會產生的積極作用是不容忽視的。那么近代西方傳教士在廣東開辦的慈善醫療事業對中國尤其是廣東地區產生了哪些積極的影響呢?我覺得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緩解了地方救濟事業的壓力。近代廣東地區較其他地區而言,慈善事業還比較發達,像當時就有聞名一時的廣州九善堂。但近代的廣東也是一個非常動亂的地區,各種各樣的戰爭接二連三地發生,如兩次鴉片戰爭、北伐戰爭、日本侵華戰爭等,廣東都充當了重要的戰場。每次戰爭后,都會有大量的傷亡人員,而僅靠當時廣東的醫療機構、傳統的慈善機構來救助顯然是不夠的。在近代廣東這樣一個特殊的情況下,西方傳教士開辦的醫療慈善事業在各種救助中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以兩廣浸會醫院為例,兩廣浸會醫院在1939年以前,每年的增醫的人數均為一萬至兩萬八千人次。廣州淪陷后,1940年至1942年間,該院的贈醫人數達到四萬多人。復原之后,兩廣浸會醫院在想辦法克服自己困難的前提下,1946年就開始恢復增醫服務,1946年的贈醫人數就已達到18505人次,1947年的贈醫人數也達到了11580人,很好地緩解了廣東地區傳統慈善機構的壓力,而且也從很大程度上改變了近代廣東地區缺醫少藥的狀況。
(2)穩定了近代廣東地區的社會秩序。近代以來,基督教各教會在廣東創辦了不少的醫院,這些教會醫院的醫療救治和施醫贈藥工作,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廣東地區老百姓就醫難的問題,為成千上萬的廣東人帶來了免除肉體痛苦的機會,有利于他們身心的健康。同時各教會醫院的救濟活動,又配合了政府的各種衛生措施,防止了社會動蕩時期大規模流行性疾病的爆發,減少了社會不安定的因素,對穩定廣東地區的社會秩序也起到了一定得作用。
(3)推動了醫學教育和公共衛生事業的發展。近代基督教傳教士不僅興辦了各種形式的醫院,還創辦了各種醫學院或護士學校,不過這些醫學院或護士學位是作為醫院的附屬機構而存在,在近代廣東地區,這樣的醫學院或護士學校主要有博濟醫院的南華醫學校和護士學校、兩廣浸會醫院護士學校、柔濟醫院附屬的端拿護士學校及夏葛醫學院等。西方傳教士開辦的這些醫院和學校,促進了西醫在中國的傳播和發展,為中國培養了大批醫學人才。如博濟醫學堂首位女學生張竹君,被譽為中國第一個南丁格爾,也是我國最早的知名女西醫。其在武昌起義爆發后便投入槍林彈雨的戰場救護。同時傳教士開辦的這些醫學院或者護士學校,客觀上把西方各種先進的醫學技術、醫學器材、藥物知識、醫療機構建設體制以及教育模式引入到了中國,不僅促進了廣東地區公共衛生事業的發展,也促進了廣東地區高等教育尤其是高等醫學教育的發展。如著名的嶺南大學醫學院其前身就是1866年建立的博濟醫學堂,如今廣東地區醫學教育領域的最高學府中山醫科大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就包括嶺南大學醫學院。
作為基督教在華慈善事業重要組成部分的醫療慈善事業影響了近代中國社會的方方面面,可以這么說,基督教會在中國開辦的醫療慈善事業,既是一種有效地傳教手段,同時也是一項有利民生的事業,客觀上對近代中國社會的發展起到了一定的推動作用,有利于近代中國社會的進步。
[1]《中國叢報》(1835年12月),轉引自顧長聲《傳教士與近代中國》,上海人民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版,第275頁
[2]顧長聲.傳教士與近代中國,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56頁
[3]見《新約.馬太福音》5章7節,22章37—40節
[4]見《新約﹒馬太福音》4章23—24節
[5]顧長聲.《從馬禮遜到司徒雷登—來華新教傳教士評價》,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181頁
[6]顧長聲.《傳教士與近代中國》,上海人民出版1991版,第28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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