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卑微的日子

◎ 陳志宏

1989年秋，于丹碩士研究生畢業，分配到中國文化研究院工作。這是一家文化部下屬的單位，條件很好，專業也對口。但是，當她去報到時，才知道要下基層，去院下面的印刷廠，而且是編制戶口一起下去，頗有破釜沉舟的悲壯意味。到底要多久才能調回，是一個未解之謎。

印刷廠在北京南郊一個叫柳村的地方。進得廠來，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土路，道兩旁是稀疏的村落，有很多瘦且大的土狗。于丹拎著一個塑料網兜，越往里走，心越凄涼，心想，我堂堂一碩士研究生，就要在這樣僻靜的鄉村荒廢歲月嗎？正這么埋怨著，一群土狗見來了生人，狂吠起來，如一曲華麗而威嚴的鄉村交響樂。從沒見過如此陣勢，于丹嚇得小腿抽筋，沒力氣往前走，卻又不得不向里挪。她用一種哭腔，嗚啦嗚啦地驅趕那群可惡的狗。這時，從村里走來一個村民，埋怨道：“你喊什么喊？看把狗嚇的！”這一句超級黑色幽默的話，讓于丹感受到一股來自泥土的溫暖，茫然的心仿佛被犁出一道亮光來。再看那群狗正和善地看著自己，偶爾吠上一聲，也柔和如詩，有些歡迎的意思。

素來怕狗，沒想到自己一通驚懼的哇啦尖叫，竟能將之嚇退。生活有時就是這樣，彈簧似的，你弱它就強，而你強它就會退讓。抱著這樣一種理念，于丹開始了在柳村的日子。

在印刷廠的日子里，于丹和同來的幾個碩士畢業生一道，干那些不用動腦子的體力活，掄紙，上油墨，手上常常被劃出道道血痕。也曾埋怨過，可埋怨能改變什么呢？想起那群狗來，她便有了勁頭。她想，卑微的工作是能嚇倒人的，可是，換一種態度，自己也可以把這種現實嚇趴下。改變從生活態度始，投身在生活中，是陣陣笑聲，片片歡樂。于丹義務幫工人師傅的孩子補習功課，用電爐子煮雞蛋吃，抱著大錄音機與崔健一起狂吼，在臺歷上寫自己的開心事，去柳村買西瓜吃……點亮沉郁的心情，就這么簡單。

于丹說：“我的第一個‘博士’學位，是柳村授予我的。它讓我懂得接受、進取、感恩和對生活抱有歡心。”